這東西金貴,葉雲昭笑着說:“今天讓你吃個夠。”
不大一會兒,鍋裡的豬油顔色變成了金黃色,豬油渣就這麼飄在油面上,葉雲昭将油舀進陶罐裡放在一旁,豬油渣上撒了一點點細鹽。
“二丫,吃!”葉雲昭說着拿起将一陶碗的豬油渣送到了她的面前。
二丫忙接過來,新出鍋的豬油渣有些燙手,她低着頭吹了吹,還沒吃進嘴裡便聞見濃濃的油香味兒,唾液止不住地泛濫。
待豬油渣涼了一些,二丫趕忙将它放進自己嘴裡,咬下去便是滿口的酥脆。
她先前吃的是原滋原味的豬油渣,今日葉姐姐做的卻撒了鹽巴,酥脆鹹香,好吃極了。
她極珍惜地吃完豬油渣,目前尚未被美食沖昏頭腦,想起娘說過,出門在外不能貪嘴。二丫忙擡手擦擦嘴,将陶碗推到葉雲昭面前,乖乖開口:“謝謝葉姐姐,剩下的葉姐姐吃。”
豬油渣吃多了會上火,葉雲昭便笑着開口:“你若不吃便放在這裡,明日、後日若是想吃了,來找我就是,葉姐姐熬的豬油渣統統給小二丫留着。”
二丫怔怔地看着她,豬油渣是家裡逢年過節才能吃一次的東西,她胃口小,常常沒有哥哥吃的多,爹爹奶奶也常說,哥哥是男子漢,吃得多才有力氣,日子久了,她心中難免不平。
她如今聽到葉姐姐說統統留給自己,二丫心裡隐約有些感動,酸漲漲地直想哭,不過小孩子已經懂了何為臉面,怕羞似的一把抱住葉雲昭的腿,臉也埋在腿上,發出悶悶的聲音:
“謝謝葉姐姐……”說罷二丫便轉身跑出了院子。
她這些難以覺察的小心思,葉雲昭自然沒能發現,她滿心滿眼全是統計各鄉的過冬困難戶。
這事兒葉雲昭一連忙了數日,如今陵南縣人丁隻剩下十幾戶未拜訪,可今日已經遲了,天微微擦黑,隻能明日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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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葉雲昭起了個大早,越早排查完她越安心,況且她還得為這些人過冬的事情早做打算。
這幾日天氣涼了許多,一路上葉雲昭瞧見家家戶戶門前屋後皆是一片綠意,應是先前韓縣丞帶着各家各戶種菜的成果,葉雲昭走上前仔細瞧了瞧,有不少蔬菜都長勢喜人。
葉雲昭瞧見這場景,心裡樂得緊,一路上哼着小曲兒往城外走,誰知,才出了城就見到了莊雪。
莊雪并非如同尋常百姓般早起做農活兒,而是在一棵大樹下鋪了張麻席,此時此刻,正蜷縮着身子安睡!
葉雲昭剛忙上前,擡手正要搖醒她,方一碰到她的衣袖,就是徹骨的冷意,如今雖不是寒冬,但夜裡也冷得厲害!
葉雲昭蹙着眉:“雪娘,你怎麼在這兒睡?!”
見莊雪遲遲沒開口,她使勁推了推,才發現莊雪黝黑的臉膛正泛着不正常的潮紅,最令葉雲昭震驚的是,她懷裡還摟着一個孩子!
葉雲昭忙擡手摸了摸莊雪的臉,滾燙無比,八成是凍病了,她擡手使勁拍了拍莊雪:“莊雪!醒醒!”
莊雪半夢半醒地睜開眼,覺得頭重得如同進了石頭,頭昏腦脹着擡起頭,莫不是做夢?怎地此時瞧見了自己的大恩人:
“葉……葉縣令?”
見她醒了,葉雲昭松了口氣,忙道:“你能起身嗎?走,去縣衙。”
葉雲昭說着先将她懷裡的小女孩抱了起來,小丫頭臉紅撲撲的,額頭滾燙。
此時此刻,葉雲昭萬分慶幸今日自己帶的是孫甯送的大竹簍,她将小女孩放進大背簍裡,費了番功夫才勉強背上。
還不算完,她竭力将莊雪攙起來,雖說莊雪瘦弱,可原身常年讀書也不豐腴,更沒有什麼天大的力氣,隻得這般走一步歇三步地往城裡走。
直到三人蹭到城門,葉雲昭才算脫了力,守城的衙役将莊雪背回了縣衙。
待莊雪和小丫頭用了藥,二人才悠悠轉醒,期間葉雲昭一直守在她身旁。
“雪娘,究竟是怎麼回事?”葉雲昭蹙眉問。
莊雪僵着身子,半晌,才緩緩開口。
原來她昨日滿心歡喜回了家才發現自己的屋子早已被侄子占了,原因倒也簡單,小屋陽光好,早早成了童生的侄子需要一間書房。
至于屋内莊雪先前留下的東西,早已沒了蹤迹,她恨嫂嫂三兩句,句句戳自己心窩子,但更恨的是親生哥哥默不作聲,好似與他毫無關系……
因此,莊雪一氣之下便帶着包袱,抱上春花出了門,隻不過時間越來越晚,無可奈何便在樹下對付了一宿。
沒曾想,竟被葉雲昭意外瞧見了。
聽完她說的話,葉雲昭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為何不來縣衙尋我!”
莊雪神情恍惚地搖了搖頭,連親哥哥都不想管自己這個拖油瓶,難不成還要纏着恩人麼?
莊雪不願意。
她喃喃道:“不成,我已經給你添了許多麻煩了……”
葉雲昭見過許多如此的老百姓,怯懦着、羞愧着、或是自卑、或是軟弱,總之不願意麻煩旁人,哪怕葉雲昭同她們講過上百遍上千遍,也無濟于事。
物質幫助也好,精神安慰也罷,受助人難免會覺得是施舍。後來葉雲昭想了個法子,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頗有成效,因此她悠悠開口:
“雪娘,你安心住下,過兩日你同翠花娘子一道跟着我學做糕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