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着孩子的婦人腼腆一笑,問:“葉縣令,我瞧縣學門開了,莫不是孩子們能讀書識字了?”
“縣學是開了不假……”
沒等她說完,人群中好似沸騰了,面前的婦人臉上笑意更深,推了推她身旁的小男孩,試探道:“葉縣令,你瞧瞧我兒子,不過七八歲,已經能幫着家裡打算盤了。”
這話一出,婦人身後的百姓紛紛驚歎其為才子,葉雲昭估摸着此等場面婦人見過不少,依舊十分自信地站着。
在陵南縣,七八歲的孩童能打算盤,已然是個好苗子,隻是葉雲昭是經曆過九年義務教育的孩子,是經曆過幼兒園大班就開始學珠心算的孩子,她自然不覺着有什麼好驚歎的。
更重要的是,她早已決定縣學隻收女子。
見葉雲昭氣定神閑地坐着,婦人有些急了,追問道:“葉縣令,你仔細瞧瞧。”
等人群稍稍靜了些,葉雲昭才開口:“果然伶俐。”
婦人面前的急切轉為安心,她就知道,自己的兒子這般聰慧,無論如何都能進縣學,她臉上帶着神氣,笑着開口:“葉縣令,那明日我便備好拜師禮來。”
見她要走,葉雲昭擡手攔她:“娘子莫急,縣學暫時不收男子。”
“葉縣令你……什麼!?”婦人臉上的笑容一僵,不可置信地問,“你方才說什麼?”
葉雲昭臉上帶笑,沉聲道:“縣學暫時不收男子。”
“葉縣令這是何意?”婦人面色一沉。
一旁的人群也竊竊私語起來:
“縣學何時有隻收女子的道理!胡鬧!”
“有何不可,我倒覺得極好。”
“難不成是葉縣令瞧不上,故意尋了個由頭?”
……
葉雲昭充耳不聞,她不想将事情鬧得不可收拾,頗為誠懇地回答:“縣學如今沒有夫子,如此聰慧,娘子難道不怕耽誤了麼?我倒覺得不如送到嶽州城的私塾,雖說花銷大些,但對孩子也是極好的。”
這話說得圓滑,讓這婦人找不出一絲不滿來,周圍人的低語聲令她心煩意亂,如今也沒什麼興緻追問縣學怎會沒有夫子了,葉雲昭給了她面子,她自然順着答:
“葉縣令說得有理。”
話罷,便拉着身邊的小男孩擠出來人群。
她走了,旁的又來了:“葉縣令,縣學怎會沒有夫子呐?”
葉雲昭笑道:“既然大家想知道,那我就直說了,縣學暫時隻收及笄的女子,因沒有夫子,所以暫時由我教大家技藝。”
人群裡有人好奇追問:“技藝?莫不是琴棋書畫?”
“琴棋書畫有何用……”
陵南縣不少百姓還吃不飽飯,對于此類世家貴族的消遣活動頗瞧不上,說着就要離開。
葉雲昭道:“自然不是,縣學教的是賺錢的技藝,若想知道是什麼,各位倒不如兩日後來縣學瞧瞧。”
賺錢的技藝?
先前葉雲昭說了那麼多,都不如這五個字吸引人,不少人追着還要再問,葉雲昭卻沖着不遠處的劉麻子使了個眼色,此後未發一言進了縣學,将衆人關在了縣學之外。
劉麻子看不懂她的心思,傻愣愣地問:“葉縣令,你怎不直接講個清楚?說得這般不清不楚,若是兩日後沒人來呢?”
葉雲昭輕笑一聲:“有時候說得太清楚反倒不好。”
她相信不出一個時辰,縣學要教授賺錢的技藝這句話就會傳遍整個陵南縣,對于此事的好奇,一定會吸引到人。
“過幾日,你且等着看就是。”
劉麻子見她神色如常,言之鑿鑿,擺得是底氣十足的架子,他好似被葉雲昭影響了,竟也從心底裡認定,兩日之後,肯定會有人來。
“若是韓縣丞問起,屬下如何回答?”
劉麻子說話是垂頭垂目,他心裡清楚,眼下這話雖然說得簡單,但是帶着站隊的意味。
陵南縣雖然貧瘠,但這般小的縣衙裡也有不少拉幫結派之人,先前韓縣丞同上一任縣令各有心腹,彼時劉麻子規矩老實,不站這個也不支持那個,自然是縣衙最底層的衙役。
後來葉雲昭走馬上任,他本想明哲保身,但見她設計耧車也好、收留流民也罷,更或是知曉了韓縣丞的所作所為……
總之,不知何時起,劉麻子生出了幾分投靠葉雲昭的心思。
他話裡的意思,葉雲昭猜得出來,雖不知為何如此,但還是笑道:
“一五一十地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