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昭估摸着明日來報名的人不多,就決定獨自先擦兩個書室。
她趁着灰亮的天光往縣學走去,太陽還沒出來,淺淺的月牙挂在天邊。
葉雲昭擡頭望天,癡癡地看着,忽地覺得這場景好似上輩子也見過,直到眼神下移,看到破舊又充滿古韻的街道,她才回過神。
自己真的穿越了。
按理說她早該習慣了,可每次看到藍天,葉雲昭還會想起上輩子做扶貧工作的日子……恍若隔世。
她輕歎了口氣,快步行至縣學,院子幹淨如新,好似此處從未停止過使用,她打濕自己帶的巾帕,推開一間書屋。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黴菌味,屋裡擺着六七張小書桌,上面落了厚厚一層灰,萬幸的是瞧着還算完整。
葉雲昭四處打量着往裡走了兩步,不小心碰到一方書桌,剛才瞧着沒什麼問題的書桌忽地歪下一角,蕩起一陣灰土,吓了她一大跳。
葉雲昭捂着嘴,輕咳幾聲,再彎腰去看時,才發現,桌腿已被蟲蛀的不成樣子了。
牆上挂着厚厚的蜘蛛網,葉雲昭屏着氣,将一扇扇窗戶打開,從犄角旮旯裡找到了半把爛着的掃帚。
葉雲昭忙活了将近兩個時辰,屋裡才算能坐人,她抖了抖自己衣袖上的塵土,正要用水擦一擦,縣學外突然響起一陣喧鬧聲。
她趴在門上,好似聽見有人在争吵,但縣學的大門被她嚴嚴實實地鎖着,怎會有人在此處吵架呢?!
葉雲昭蹙着眉,将耳朵貼到大門上,才隐隐約約聽見内容。
“……怎能……收女……我兒……怎能……”
葉雲昭“啧”了聲,古代的門質量也忒好了,她往旁邊走了兩步,借着門縫,聲音才大了些。
“不公平!我兒天資聰慧!縣學憑什麼不收男子!”
外頭的女人越說越來勁,唾沫星子四濺:“男人在外征戰沙場,可他們的兒子竟然不能在縣學識字!憑什麼!”
隻聽清楚這兩句,葉雲昭就猜得出外面是為何而鬧,早在她決定隻收女子時便已料到今日的場景,她歎了口氣,做好準備,擡手打開了縣學大門。
門外正慷慨激昂的女人似乎被身後的動靜吓到了,隻見她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葉雲昭,結結巴巴問道:“葉……葉……葉縣令,你怎地……這副樣子……”
葉雲昭一愣,是昨日那位帶着兒子報名的婦人,她後知後覺想起自己滿身的塵土,她鎮定自若地抖了抖衣擺:
“明日就有人來學技藝了,我打掃衛生……光天化日之下,你在縣學門前叫嚷什麼?”
婦人一抖,好似回過神來:“葉縣令,民婦隻是鄉野村婦,沒讀過書,也不識字,但民婦識得一個道理:身為大齊子民必須得按大齊律法行事,這一點,葉縣令可認同?大家可認同?”
她話音剛落,圍着的人群便有人回應“說得好”,婦人将姿态擺得低,若不是今日葉雲昭一身塵土,倒顯得父母官當街欺辱老百姓了。
葉雲昭笑道:“正是”
婦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又問:“那還望葉縣令同民婦解釋解釋,難不成大齊有律法規定了縣學怎能隻能收女子,不能收男子麼?”
婦人說完,人群又喧鬧起來,有不少人附和,她臉上生出幾分得意。
葉雲昭不答反問:“你的意思是做事必須得按着律法來?”
婦人仿佛瞧傻子般看着葉雲昭:“那是自然。”
葉雲昭了然地點點頭:“那你說說大齊哪條律法規定了縣學必須得收男子?”
此話一出,方才還得意的婦人臉色一僵,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我……這……”
葉雲昭擡眼望去,圍了三四圈的百姓神情各異,但大多都帶着憂慮,她鑿鑿有據道:“本官隻說一遍,縣學暫時不收男子,原因有四:
一、如今縣學沒有夫子,若是姑娘丫頭進了縣學,也是由我代為授課,更何況我隻收及笄的姑娘,一水兒的女子,忽地進來一兩個男子,衆人覺得合适麼?
二、我既然不是夫子,自然也教不了四書五經,隻能教姑娘們一些賺錢的手藝,期間勢必有肢體接觸,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想必諸位比我明白。”
三、雍州早有不少女子縣學,因此,咱們縣算不得特例。
四、等請了合适的夫子,屆時若有丫頭小子願意考取功名,我自然歡迎,更不會有什麼男女區别。
各位聽清楚、記清楚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