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殺豬刀在磨刀石上劃過,映着日光閃出一道亮光,“嚓嚓”幾聲,刀刃鋒利非常,磨刀人這才把胡嬸子的刀遞了出去。
胡嬸子笑着接過自己的殺豬刀,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綁的野豬,笑道:“葉縣令,沒想到你竟還有獵豬的本領呐!”
葉雲昭無奈扶額,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流言怎就弄得人盡皆知了,她急忙解釋:
“我哪裡有什麼獵豬的本領,若不是運氣好,讓我遇上的是一頭笨豬,隻怕如今早已身首異處了。”
沒等胡嬸子開口,葉縣令朝着衆人道:“大夥兒可莫要再打趣我了。”
胡嬸子憨厚地笑了笑,将殺豬刀甩到菜墩上:“成。”
緊接着便沖一旁的呂大元招了招手手,指使道:“你們幾個将野豬擡到那邊。”
胡嬸子說着又拍了拍嚎叫掙紮着的野豬:“你們幾個速去拿木桶來,我瞧着這頭野豬最少能放四桶豬血呐。”
得了令的衆人立馬忙了起來,一切準備就緒,胡嬸子幹脆利落地往野豬脖頸處一劃,鮮紅的豬血迅速湧了出來,方才還掙紮不停的野豬,很快就沒了氣息。
一桶接一桶的豬血擡了出來,葉雲昭也沒閑着,快速加上将近兩倍的清水,幾人迅速攪拌,隻待半柱香的時間便凝固了。
胡嬸子則是帶着幾個人往野豬身上倒滾燙的開水,她來之前特意帶上了自己往日殺豬的家夥。如今幾人手中拿着未開刃的扁刀,上下費力地揮動自己的胳膊,開水澆透的豬身很快被刮下一道道硬豬毛。
刮好豬毛後便是胡嬸子展示的時候了,隻見幾人将肥碩的野豬擡到院中的大案桌上。胡嬸子拿着那把利刃般的菜刀,如同切菜般從野豬肚子處輕輕劃過,她命人在一旁抱着木桶,極快地将豬肚子中的髒器掏了出來。
豬内髒腥味十足,雖沒什麼油水,但也是極其寶貝的東西,幾個嬸娘将木桶擡至院井旁,一口氣打了三五桶井水,對着一木桶的髒器又洗又搓。
若是豬心、豬肝、豬肺等髒器,隻用清水仔細淘洗就是,而後下鍋時多放些野山姜就能去掉不少豬騷味。但是像豬大腸、豬肚這樣的東西,就沒這麼簡單了。
家豬被劁豬匠閹割過,豬肉和髒器中隻微微帶了些豬騷味,但葉雲昭眼前的這頭野公豬并未處理過,她聞見木桶中的豬大腸散發出濃烈的腥臊味,整個人惡心地隻想吐,她強壓下不适:“嬸子,這樣豬腸待會也要一同煮了?”
被她喚作嬸子的婦人擡起頭,笑道:“葉縣令說的是什麼話,那是自然要一同做了的,豬腸可是肉呀!”
“可……可是……”
葉雲昭生怕這些豬腸毀了一鍋的殺豬菜,王大娘瞧她臉色不大好看,察覺到了什麼,在一旁笑道:“啊呀,葉縣令,你放心罷,保準洗得幹幹淨淨,一點怪味兒也沒有。”
一點怪味也沒有?
在葉雲昭疑惑的目光中,幾個嬸娘在院裡架了個小鐵鍋,把木柴稻草扔進鐵鍋裡,等燒成滿滿一大鍋草木灰後,一點點地加到翻好的豬腸盆中。
如同變戲法一般,帶着草木灰揉搓過的豬腸明顯比方才幹淨了許多,如此洗了足足五遍,豬腸、豬肚竟然真的聞不出什麼怪味了。
葉雲昭被這番景象吸引了,正驚奇地仔細瞧着。
“哐”地一聲,那一邊豬頭應聲落下,胡嬸子快速将豬頭劈開,扔進裝滿水的木桶裡。
緊接着她拿着菜刀從豬身上劃過,很快,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方才還碩大的野豬便被分成了兩大扇豬肉。
看着衆人分工協作,倒顯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了,葉雲昭沉思片刻:“王大娘,咱們殺豬菜裡要放些什麼?我剛好去準備。”
“啊呀,葉縣令你坐着休息就是,我讓二丫給你倒碗糖水……”
不等她說完,葉雲昭打斷她,佯裝生氣道:“你就給我派些活計罷,要不然這殺豬菜我可不吃了。”
王大娘無奈,喚着二丫:“你獵了野豬已是做了天大的活計了……成吧,二丫,你同葉縣令一起去後院拿些蘆菔。”
王大娘家的院子比尋常西鄉百姓家大了不少,通過主屋一旁的小道,便能瞧見另有一番天地的後院。
後院東邊是用竹子紮成的籬笆,裡面有三五隻母雞,西邊則是在地上挖了幾個不大不小的土坑。葉雲昭跟在二丫身後,看着幾個插着長長稻杆的小土堆,有些不明所以。
自打二丫入了縣學,便很少在學堂以外的地方遇見葉雲昭了,今日一來,她反倒有些不自在,她低聲道:
“葉夫子,蘆菔就在裡面了……”
葉雲昭學着她的模樣蹲下來,才發現這些小土堆應是近日形成的,土壤松軟,好似輕輕地掩蓋在上面。
她好奇道:“這下面是已經處理好的蘆菔?”
二丫點點頭,随着二人的動作,白白綠綠的蘆菔一點點顯露出來。長長的稻杆插在土坑中間,十幾個胖乎乎的蘆菔繞圈擺放,葉子連帶着蘆菔頭尾都被切掉了,所以掩上土,瞧不出來裡頭埋的是什麼。
葉雲昭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土坑不就是北方簡易版地窖麼?如此一來,蘆菔便可以保持新鮮,一直存放到來年春天了。她不由得驚歎于這些百姓的智慧。
二丫偷偷擡眼,見自己崇敬的葉夫子臉上帶着笑容,她賣乖似的:“葉夫子,這些都是我埋的。”
“你埋的?”葉雲昭驚喜道,“真厲害。”
二丫聽到想要的答案,腼腆一笑,手上拾撿蘆菔的動作不覺加快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