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鄉。

裡正家的院牆是鄉裡少有的高達六尺，不過再高的院牆，眼下也有不少手腳麻利的的小痞子坐在上頭。

院内擺了一張木桌，一邊是葉雲昭，一邊是西鄉裡正。隻是院子裡的百姓擠得水洩不通，他們一圈圈圍在木桌旁邊，周遭是叽叽喳喳響個不停的聲音，葉雲昭閉了閉眼，有些呼吸不暢。

裡正拿着一塊木頭，在桌上狂敲了三五下，震得她眼角直抽抽。

“嚷嚷什麼！一個個的，擠什麼呐！”裡正指着院牆大喊，“你們幾個做甚！快點下去！再胡鬧一個都别想種蘑菇！”

裡正竭力嘶吼着，又生氣般地用響木砸了一下桌子：“不是通知了麼！每家每戶來一個人報名！出去！出去！”

葉雲昭偷偷瞟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香雲嬸子，她正憂心忡忡地盯着自家的院牆，生怕哪些不長眼的把院牆擠塌。

裡正又吵又趕，總算将一院子的人趕了出去，葉雲昭趁機站起來呼吸幾口新鮮空氣。

香雲嬸子見她面色蒼白，連忙道：“葉縣令你沒事罷？我聽說你前兩日生病了，要不要尋個赤腳大夫，鄉裡……”

沒等她說完，葉雲昭急忙擺擺手：“我沒事，就是方才人太多，有些頭暈。”

“他們也是胡鬧……”香雲嬸子低聲斥責，又解釋道，“還望葉縣令見諒，他們也是窮怕了，如今聽了你能幫忙種編笠菌，心裡難免控制不住。”

香雲嬸子說話做事十分周全，葉雲昭笑道：“我明白。”

“成了。”西鄉裡正往院裡走來。

深秋天寒，但他身上的粗布衫都被滿身的汗浸濕了，他一把抹掉臉上的汗：“這群胡鬧的……不過好在說成了，葉縣令，待會每家每戶隻進來一人聽你介紹。”

香雲嬸子見自家男人這副樣子，忙進屋拿了汗巾遞給他。

裡正擦了擦汗，沖着院外喊道：“進來吧！”

不大一會兒，前院就站滿了人，但總算好過方才，還有能蹲能坐的地方。

裡正偷偷看了一眼葉雲昭，見她精神比剛剛好些，心裡才舒了口氣。

他心想，就算是黎大夫和韓縣丞不曾叮囑過自己，那自己也是要照看好這位少見的好縣令的。

“葉縣令，你說罷。”裡正道。

葉雲昭點點頭，緩緩開口：“想必大家都知道種蘑菇的消息吧。”

人群中抛出一句話，百般确認：“葉縣令，種的是編笠菌罷？”

“正是。”葉雲昭道。

她話音未落，紛紛響起：

“那我家肯定要種。”

“我家也是，若是讓我娘知道有這麼好的事兒，隻怕是要樂掉牙呐！”

“裡正快把我家名字記上！”

……

葉雲昭站起身，擡起雙手往下壓了壓，擺出一個噤聲的動作，等交頭接耳的動靜小了，她才道：

“種編笠菌的好處恐怕大家比我更清楚，種植過程我會認真盯着，隻要按照我的要求種，可以保證家家戶戶種出編笠菌！”

聽了她這句話，方才還有幾戶怕種不出來的人家也笑了起來，忙道：“種！種！”

“但是——”

院裡的百姓急忙豎起耳朵，隻見葉雲昭清了清嗓子：“但是，醜話說在前頭，一是必須按照我的要求種，二是種蘑菇的話需要往縣裡交稅。”

此話一出，人群中炸開了鍋，湊熱鬧般擠在院子裡的王大娘也愣了，方才她還同旁人喋喋不休說個痛快，眼下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旁邊的嬸子捅咕她兩下：“來旺娘，你家連種蘑菇的屋子都砌起來了，葉縣令同你說過要交稅麼？”

沒有！

王大娘強作鎮定，扯出一抹尴尬的笑，有些沒底氣地回答：“自然……自然，咱們聽葉縣令的就是……”

有人等不及了：“葉縣令，交多少啊？”

是啊，交多少啊？若是交的多，何苦給自己找麻煩，辛苦一年，到頭來也就得了點蘑菇。

想清楚這些，有幾個人拍了拍屁股，站起了身，說着話就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