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縣令,請。”
葉雲昭緩緩起身,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去哪?又想用刑?”
田通判立即道:“大人哪裡的話,自然是離開府衙。”
“離開府衙?”
葉雲昭一愣,有些不可思議地看了他一眼,前幾日還那般咄咄逼人,一夜之間,事情竟反轉了。
“正是,大人請吧。”
葉雲昭沒心思同他理論這幾日的冤屈,在這個殺人極易脫身的朝代,她巴不得立即撇清關系,見好就收,隻願後半生離這些事情遠一些,再遠一些。
田通判原以為她會破口大罵,好好指責自己一番,可不曾想,她聽聞這個消息後,竟微微鞠了個禮,這才轉身離去。
他一怔,急忙對着葉雲昭的背影回了個禮。
牢獄中的窗子很小很小,猛地一出來,葉雲昭倒像是從未見過這般明亮的天,她輕輕擡手,微微遮住眼簾,心頭卻是陣陣松快。
自由——
久違的自由——
雖說冬日天寒,她的傷口并未潰膿,但多日沒有醫治的外傷,還是讓她的體溫愈來愈高。
久逢自由的欣喜與冷熱交替的身子左右控制着葉雲昭,她強撐着離開府衙,腳步踉跄的下台階。
她垂頭看着腳下的層層台階,隻覺得層層疊疊碼在一起,竟無一處下腳之地,她垂目搖了搖頭,努力分辨着台階的方位。
忽地,裸露在外的脖頸處落下了一點涼意,葉雲昭本能地縮了縮脖子,又一點涼意,又一點……
她擡手撫上自己脖子,摸了一手涼涼的潮濕的東西。
葉雲昭的臉頰透着病态的紅,她微蹙着眉擡頭,氣急道:“哪裡來的小雀,竟敢往我身上——”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陰沉的天上飄下零星的白,她輕輕擡手,一片片雪花落在掌心,瞬間化作一灘雪水。
葉雲昭喃喃道:“原來是下雪了。”
她滿心滿意看着冬日的第一場雪,腳下發軟,踏空後直直地跌向府衙門前的青石大闆。
隻是她想象中的疼痛沒來,來的是一塊溫熱的“石闆”。
葉雲昭病的頭暈腦脹,愣愣地擡頭,入目是一張熟悉的臉龐,她還未叫出名字,忽地察覺到自己脖子不知被什麼東西蹭的發癢。
她擡手撥了又撥,幾次沒成後,氣急敗壞道:“陳靖山,你真讨厭!”
陳靖山低頭看她,看她不分青紅皂白地生氣;看她被自己的頭發撥弄得毫無耐心,使壞似地扯了扯;看她收起平日的不近人情,如同初見那日歪倒在自己的懷裡……
他不由得輕笑,擡手捏了捏葉雲昭的筆尖,在大雪紛飛的冬日,吐露出藏在心底許久的話:
“葉雲昭,你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