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葉雲昭進門的動靜後,黎羨江微蹙着眉,一副很麻煩的模樣,他轉過頭隻頓了一瞬,便瞧見了她手上已是污穢不堪的紗布。
眉頭的愁緒中加了不少怒意,沖綠衣使了個眼色,提聲斥責道:“你這是去西鄉幹什麼了!自己的傷口什麼樣子都忘了?”
綠衣快步走到她的身旁,小心翼翼地拆掉紗布,露出手腕處連帶着手掌的猙獰燙痕。
一旁的劉麻子倒吸了一口氣,難以置信道:“葉縣令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府衙的人做的……”
傷口忽地暴露在冷空氣中,葉雲昭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疼痛感,她怕眼前這個沒什麼心眼的男人說出什麼胡話,扯出一抹笑容:“我無事……”
黎羨江把手裡的東西重重往桌上一摔:“無事?一個兩個整日給我找麻煩,你這傷口再不好好養着,且不說留疤的事,隻怕日後每每天氣陰冷便會疼痛難忍!”
綠衣細心地給她包紮着,往日頗為犀利的嘴此刻也不忍心說出什麼違心的話,隻道:“葉縣令,你就聽我家少爺的罷,我瞧着這傷本不算嚴重,若好好養着應是很快就能好的,傷口也快要愈合了,但你怎地還能這麼肆意,眼下又撕裂了。往後可不敢再這樣了,西鄉的事情再重要,也比不得自己的身子啊。”
葉雲昭擡起左手點了點他的鼻子,不由得笑道:“怎麼才十幾日未見,你變得同你師父一樣古闆無趣了,這麼一開口,我都誤以為你變成了小黎大夫,哈哈哈……”
“你還有心思說笑。”黎羨江甩了甩袖子,走近了一些,看着她的傷口,從藥匣子裡拿出來一個月白色的小瓷瓶子,“你再不好好養着,日後也不要讓我來瞧病了。”
葉雲昭看着眼前幾人,往日溫和古闆的黎羨江發了火,牙尖嘴利的綠衣說了暖心的話,連有些木讷的劉麻子都在關心着自己。
她鼻尖一酸,眼底有淚想要湧出來,葉雲昭連忙快速眨了眨眼睛,假模假樣地打了個哈欠,未流出的淚水化成了挂在睫毛上的潮氣,半顆要落未落的淚珠夾在眼角,她揉了揉眼睛,裝作困倦模樣:
“好啦好啦,你們說的這樣我都記下了,哎呀,綠衣包紮的技術越來越好了……困死我了,不和你們多說了,韓縣丞交給你我放心,我先回去睡一會兒……十幾日都沒能睡個囫囵覺,實在是太困了……”
一出門,淚水便化作雨水滴落。
“這……”劉麻子看着她的背影,躊躇道,“要煎藥麼?我去。”
屋内的黎羨江歎了口氣,看着白雪紛紛落下:“綠衣,葉縣令的傷就交給你了,務必看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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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好幾日,葉雲昭一打開房門就能看見綠衣已經頗為乖巧地坐在竈屋裡頭煎藥了。
莫要提去西鄉了,就連在縣衙裡轉一轉,他都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活脫脫成了葉雲昭的小尾巴。
不過也好在他這般上心,她手腕處的燙傷總算是見好了,但她也實在是受不了了……
“哎呀綠衣!你怎麼又跟我搶……”葉雲昭叉着腰,苦大仇深地盯着他。
眼前的綠衣正很是費勁地從水井裡挑水,聲音都使着勁:“葉,縣令,這點,小!事,交給我,就成。你的手,不能!再!見水了——哎呦……哎呦……累死我了……”
葉雲昭連忙去接水桶:“就你這細胳膊細腿的,這點活就别和我争了,我用左手還不行麼……”
話音未落,綠衣直直地盯着她搶水桶的手,隻見葉雲昭左右手共同努力,正死死地拽着水桶。
她見綠衣不說話,順着他的視線去看,才發覺自己口手不一,本能地松開了手。
水桶的重量一歪,綠衣如同喝醉酒般,搖搖晃晃地拎着水桶左搖右擺,嘴裡還吓得“呀呀”直叫。
葉雲昭被他這模樣逗樂了,急忙上前幫忙,總算把水倒進了水缸裡。
綠衣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氣喘籲籲道:“想不到……挑水……比摘草藥還……累——”
葉雲昭眼珠子一轉:“累了你就快去休息休息罷,這幾日你早早便來我這院裡熬藥,黑眼圈都出來了。”
綠衣狐疑地看着她:“葉縣令你别想着诓我走,我得寸步不離地看着你。”
話音方落,葉雲昭一副很是受挫的模樣,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麼,我怎麼會騙你呢,我是看你太累了,心疼你,你放心我哪裡也去不了,我還得在縣衙看公文呐。”
“真的?”綠衣猶豫不決地看着她,這幾日确實有些累人,他不由得想要相信她。
葉雲昭立即保證道:“哎呀!當然是真的啦!你放心吧,我堂堂朝廷命官,難不成還能诓你,那也太不合适了,你放心罷!”
綠衣有些不放心地點了點頭,遲疑道:“那成,不過我就睡一柱香的功夫,等時間到了,你可一定得去叫我,要不然被少爺瞧見,他會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