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一愣,看着葉雲昭眸子中的期盼,她眨眼間就品出了其中滋味,雙眼發亮:“葉縣令,這事交給我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罷!我劉香雲一定将此事辦的漂漂亮亮!”
同聰明人說話就屬這點好,點到即止。
葉雲昭笑了起來,朝着蹲在一旁的裡正開口:“今晚莫要忘了去搬棉被。”
事已至此,西鄉裡正也拗不過她們二人,隻好站起身子,道:“葉縣令放心。”
香雲嬸子推說着讓她喝茶,隻是葉雲昭心中還有事情未辦,便匆匆離去了。
把她送走後,香雲嬸子站在門前左右張望一番,确認無人後,迅速插上門闩,難掩心中歡喜,低聲道:“成成成!也不枉前些日子替葉縣令挨罵了。”
裡正則是眼睛一斜,吹胡子瞪眼道:“你這婆娘膽子忒大!縣令的東西你都敢要,她是客氣!怎地你這傻子還真當真了!如今一來,倒顯得咱們吃着碗裡看着鍋裡,忒不上台面!”
他這番話說得很是難聽,一向溫和的香雲嬸子炸了毛,抄起牆角的破竹簍就往他身上扔:“姓呂的!你這說的是什麼話!若不是為了你們爺倆!我用的着這樣?你整日充個老好人樣子,還真當自己是個官兒了?你也不睜眼瞧瞧,若是沒有我,你們能過得這麼好麼!
再者說,大元如今多大年紀了?開了春就十八了!早就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你可替他操過一點心?”
提及此事,香雲嬸子眼睛含淚,她瞪了一眼裡正,抹幹臉上的淚,斬釘截鐵道:“明日我就去尋人相看相看,年前必須給大元定下親事。這塊粗絹布的被面我要定了!我要留給未來兒媳婦裁新衣!誰都攔不住我!”
話罷,院子陷入了短暫的沉寂,破竹簍裡的爛菜根甩了他一身,香雲嬸子微微擡眉,透過眼角斜撇了一下。
隻見裡正長歎了口氣,把自己身上的爛菜根扔進破竹簍裡,道:“香雲……方才是我說話不中聽,唉——隻是她不是旁人,是縣令啊!我們開罪不起……”
香雲嬸子率性道:“葉縣令向來寬厚,哪裡是這樣小心眼的性子,我倒覺着是你糊塗了。再說了,縣令既然開口給了,我們收了牢牢記着人家的好就是,往後有的是機會孝敬,你這般拒絕,怎地不算是駁了她的面子?”
裡正一愣,他小心謹慎慣了,竟沒有一個婦人看得明白。他猛然回神,松了口氣,忽地抱住了香雲嬸子:“對!對!對!有妻如此,夫複何求啊!”
她臉上一紅,連忙推道:“大白天的你這是做什麼,還不快松手,讓别人瞧見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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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二人所談之事,葉雲昭自然不曉得,她拐了幾下,正往孫甯家走去。
多虧了孫甯那一手的木匠手藝,如今西鄉百姓澆田很是方便。因着自己前些日子在嶽州城的監牢裡,二人已有一月未見。入冬前孫甯曾傷了腳踝,如今不知情況如何,葉雲昭一直念着此事,背簍裡的大骨頭就是專門為她買的。
不過孫甯家地方偏僻,前些日子被雪水沁濕的泥地還沒有完全幹透,葉雲昭繞了三五個圈,才算順利到達。
隻是木門緊閉,葉雲昭敲了幾下,無人回應,她隻好先開了院門,入院等待。
說起這個,算是陵南縣百姓特有的習慣罷,院門隻用木闩鎖着,唯有正屋門才用得上銅鎖。其中原因倒也簡單,銅鎖昂貴,若是鎖住院門,總歸是不大安心,更何況院牆普遍隻有半人高,家中貴重物品又都放在正屋,若是正屋沒鎖,隻怕早就被偷了個底朝天。
至于買兩把銅鎖,那便不是尋常百姓考慮的事情了,孫甯因着替葉雲昭做了不少水利設施,木匠之名早已在外。
前些日子菇棚裡頭的棚架基本上都是出自她手。糧食也好,銅錢也罷,都可作為報酬,如此這般,孫甯都不曾再買一把銅鎖,更不要提那些在田間地頭讨生活的人了。
不過葉雲昭這回再來,驚喜發現孫甯在院中半埋了七八塊圓形的扁狀石頭,其間隔有間距,七八步便可跨到正屋門前,亦能保證衣擺鞋襪幹淨,再配合一旁的茅草棚,頗有幾分意趣。
她正專心緻志地在院子裡玩“跳石頭”的遊戲,院外忽然響起了由遠及近的喧鬧聲,其中有幾句很是讓她難以置信:
“哎呀!孫甯你也忒厲害了!怎地進了一趟山還獵了頭野豬回來……”
“孫木匠你看看這野豬肉賣麼?若是賣的話,不如賣我半條野豬腿,臨近年關,家裡頭的丫頭小子日日吵着吃肉呐!”
“孫木匠可否需要人手殺豬?我瞧着這野豬得有三百來斤!我兒健壯有力,先前還幫着葉縣令殺豬呐!你看看如何?若是同意我現在就回去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