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方才還揚着的嘴角瞬間僵硬,夏花難以置信地看着她,又不死心地問了一回:“葉縣令,你沒找錯人罷?有人偷我倆的編笠菌?!當真?!我家菇棚裡的東西沒丢……吧?”
見她如此反應,葉雲昭長歎了口氣,拉着她往院子裡走。
事已至此,夏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隻見她取下背簍,撒潑似的跪坐在地上,仰天長嚎:“到底是哪個沒良心的殺才!敢偷老娘家裡的東西!天爺啊!我好不容易種出來的……”
未等葉雲昭開口,她又利落起身,追問道:“葉縣令你應該知道是誰罷!要不然也不會來找我,說!我現在,我現在……”
她一邊說話,一邊四處張望,風風火火地提起豎在院角的榔頭,咬牙切齒道:“我現在就去收拾他!”
葉雲昭從未見她這般潑辣過,不過她也理解,編笠菌在西鄉可是堪比銀錠的東西,自己辛辛苦苦栽的樹,讓别人偷偷乘了涼,心裡隻怕是說不出的不痛快。
可話雖如此,也不能由着她胡來。葉雲昭連忙奪了夏花手裡緊攥的榔頭,忙不疊地安撫道:“夏花娘子!夏花娘子!這事我們得從長計議!我先去菇棚瞧瞧你的損失,我們可不能才吃虧呀!”
夏花這才撒了手,抽泣了幾聲,同她一前一後往菇棚走去。
兩人鑽進溫熱的菇棚,打眼一看,倒是看不出端倪,夏花往裡頭走着,不死心地開口:“葉縣令,你瞧,我家的蘑菇沒有少,是不是縣衙查錯了?”
夏花家的菇架并未正兒八經擺在菇棚正中間,而且一邊寬些,一邊窄些,葉雲昭跟在她身後走在寬邊上。她擡頭仔細瞧着。最上層的編笠菌已經割完了,眼下已有第二茬的趨勢,第二層也隻割了窄窄一條。
葉雲昭問道:“這些都是你割的麼?”
夏花連忙點頭:“我每日都要看幾遍呐!”
聞言,她也有些奇怪了,昨夜明明親眼看見趙大爺翻牆進了夏花裡,走時還裝了一布袋,難不成偷的不是編笠菌?真是她們弄錯了?
葉雲昭不信,她更加仔細地低頭查看着,也就刹那間,她驟然彎腰,指着最底層的一個角落開口:“夏花娘子,這裡是你割的麼?”
夏花一愣,探頭去看,隻見靠近窄邊的編笠菌都被割了個幹幹淨淨!第二茬都長了出來!
她隻覺眼前一黑,怒火中燒道:“不是!哪個不要臉的狗東西!我呸!”
葉雲昭大緻數了數,有将近六十文的虧空,先前說定的二十稅一的蘑菇稅,趙大爺倒好,偷完賣錢,又分文不交,妥妥的空手套白狼!
數清楚這些後,她才說出了他的名字,聽聞是他,夏花竟不意外,翻了個白眼暗自罵道:“我就知道是他那個老不死的!把我趕出去還不算完,又做出這等沒皮沒臉的事情來!我非要找他算賬不可!”
“眼下沒有證據,你去了他也不會承認的。”見她說着又想暴走,葉雲昭眼疾手快地攔住了她,急忙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他既嘗了甜頭,定然不會輕易松口,若是不出意外,隻怕他今晚還要來。到時候你當場抓他個現行,我們的人就守在院外,你放心就是。”
如此,夏花才算冷靜下來,沉聲道:“好!這是個好法子!多謝葉縣令,咱們就這麼說定了!”
*
殘陽被夜色吞噬,月華如練。
夏花早早地把孩子們哄睡,她則是趴在窗縫邊,一刻也不敢放松。
她隻覺得等了許久,上下眼皮直打架,也沒見有人來。
難不成今夜不來了?
收手不偷了?
一想起這些,夏花氣急,反而比方才更精神了,他怎能不偷呢!不偷怎麼抓他!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邊的竹條,恨恨地想:不偷怎麼理所應當地打他!
又過了一會兒,夏花隻覺得天是不是都要亮了,忽而,東牆響起了些許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忙屏氣凝神,隻見自己的前公爹雙手死死地扒着牆檐,整個人有些狼狽往下秃噜。不過這個過程應當是很熟悉了,離地還有三四寸的時候,他忽然松手,整個人穩穩當當地站在了院子裡。
趙大爺如入無人之境,邁着輕快的腳步,利索地鑽進了菇棚。
夏花側頭看了一眼在床上安睡的孩子,拎起竹條,蹑手蹑腳地出了門,三步并作兩步,整個人都貼在菇棚外邊。
“撲通——撲通——”心聲如鼓,若說是緊張,倒不如說是興奮!
她左手拿着竹條,右手握拳,找了個方便發力的姿勢,擡起右手,蓄勢待發地死盯着菇棚的門。
厚重的簾方被掀開,趙大爺有些幹瘦的背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夏花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見他整個人一抖,緩緩地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