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說出口,他立即便察覺不妥,看着葉雲昭微微泛紅的臉頰,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不住我隔壁麼?”
他看着前頭帶路的店小二打算拐彎,又道:“地字号同天字号離得也忒遠了,身處異鄉我實在放心不下,我盤纏帶的多,你我二人還是住一起合适。”
還沒等葉雲昭開口,店小二笑道:“客官,這間便是地字号了。”
這一回他沒有進門,端站在門口等着。
葉雲昭和陳靖山跨門而入,比起方才的房間小了一大半,但并不擁擠,該有的桌椅闆凳皆有。她推窗望去,沒有方才的繁華盛景,卻有綠意盎然的山水美景,最主要的是,穿堂風呼嘯而過,非常方便葉雲昭挂着她的風幹蘑菇。
“不知天字号和地字号住一晚多少錢?”葉雲昭轉過身子,未漏喜色,反倒微微蹙眉,好似不大滿意,“除了這些還有旁的房間麼?”
店小二忙道:“還有人号和通鋪,天字号一晚四百八十文,地字号一晚三百文,人号二百文,通鋪一百五十文,二位客官要住哪間房?”
三百文……
還沒花錢,葉雲昭已經開始心痛,見她這番模樣,陳靖山心中有數,主動道:“地字号,要兩間挨着的,先定下三天罷,若是長住,到時候我自會開口。”
說罷,把從荷包裡捏出一小塊銀子扔給了他。
店小二眼疾手快接住銀子,笑道:“得嘞,剩的錢可要吃些什麼?”
“你看着上菜罷。”
人一走,葉雲昭連忙掏銀子,嘴上還嘀嘀咕咕道:“你不住天字号麼?若是為了剛才說的,其實用不着住一起,眼下咱們可是在天子腳下,不會出事的。”
說着,從荷包裡倒出來一吊錢,她估摸着應該還有八九百個銅錢,一邊數一邊道:“你怎地還把我的房錢也給了……”
專心數錢之際,一雙大手探到眼前,陳靖山摁住她手中動作,道:“你我既是朋友,又何必計較這些身外之物。再者說了,我旁的不多,唯有錢多,你若是推辭,就是打心眼裡看不起我。”
這話說得有幾分氣人,葉雲昭夜夜做夢賺錢,她歪着頭,皺了皺鼻子,毫不客氣:“成,那等回嶽州城,我再想兩個糕點方子給你……對了,一說起這事,上回我去如意樓找你,你不在,我便自主主張把之前欠你的兩張糕點方子都給了掌櫃,這事他同你說了麼?”
“自然說了。”方才還笑着的陳靖山臉色微微一變,故意叮囑道:“不過下回再又這好方子你千萬不能假手于人,我怕旁的學去了。”
葉雲昭不知他心中的彎彎繞繞,連忙點頭稱是。
過了大概兩柱香的功夫,三五個店小二打扮的人端着白瓷盤盆進了屋,剩下的銀錢總共得了三菜一湯。
器具很特别,飯菜瞧着倒是一般,二人坐下動筷,初入口,葉雲昭便道:“不如如意樓的手藝。”
陳靖山一愣,忽地停住了快要送在嘴邊的筷子。
見狀她笑了起來,揶揄道:“怎地?難不成你不吃了?”
“你何時吃過我家的飯菜?”
葉雲昭沒想到他要問這個,給自己舀了一小碗湯,回道:“上回送糕點方子時,碰上了張管家,他非要我嘗嘗。本來送方子是還你人情,誰知我又吃了一頓,害得我又欠下了……不過你家的飯菜味道當真不錯,這可不是客套話。”
“欠下好……”陳靖山嘴角微微上揚,低聲道。
“什麼?”葉雲昭隻見他嘴唇微動,卻并未聽見聲音。
“沒什麼。”陳靖山擡眼看她,“吃飯罷。”
“你嘗嘗,湯還不錯……”
二人吃飽喝足後,簡單收拾了自己的包裹,便一同出了門。
葉雲昭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朝他擺擺手:“晚上見。”
陳靖山知道她有正事要辦,也學着她的動作擺擺手:“晚上見。”
二人暫時分道揚镳,葉雲昭挎着自己的小竹籃,上頭照例蓋着一層粗布,讓人瞧不出什麼。
京城道路極寬,到處都是石闆路,她低頭看着、數着,心裡有幾分忿忿:哼,我早晚給陵南縣鋪上青石闆,你們城裡有的,我們也得有。
葉雲昭先是在京城的幾條街轉了兩圈,又扭身拐進了巷子裡。
與嶽州城一樣,巷子裡都是宅邸,瞧着沒什麼新奇的,她正要走,卻聽見一聲吆喝:
“賣——筍——鲊——嘞——”
葉雲昭一驚,不是說巷子裡不允許賣東西麼?皇城根居然有人如此膽大包天!竟敢當衆叫賣!
驚訝混着好奇,短暫思索過後,她便提步往那聲音處了。
還未見人,又聽一聲吆喝:
“鹹香無比的筍——鲊——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