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葉雲昭捏了捏手中的紙條，一臉狐疑，反複追問，“就這麼一張紙，足夠了？”“你确定？”

二人抵達蔬果行時，正巧是登門拜訪人最多之時，各色各樣的商人聚集在一處大堂中，人群之中時不時會發出幾聲不滿：

“這行頭怎麼如此，我們都在此處等了兩日了！她竟還不露面，譜也太過托大了罷！”

“诶，馮兄莫急，我聽聞行頭脾氣不好，若是被她知曉，隻怕你辛苦帶來的東西……”

“兩日都等了”，罷了罷了，再等等罷。

綠衣小厮見又有人來，隻一味地安排他們坐下飲茶，并未提及采購蔬果一事。

葉雲昭攬了攬自己的寶貝竹籃，趁着小厮奉茶時，她把紙條同一小錠銀子一同塞到了他的手中，低聲道：“我們是醬料行行頭介紹來的，煩請小兄弟将我們往前排排，這一點辛苦費權當請小兄弟吃酒了。”

綠衣小厮應是遇着不少這樣的情況，不露聲色地接過，并未應允，隻道：“二位請用茶。”

話罷，便匆匆離開。

葉雲昭神色微動，不免有些心急，她怕千辛萬苦得來的紙條沒什麼用處，更怕自己從牙縫擠出來的一點銀子打了水漂。

陳靖山看出了她的緊張，他頭一回來京城采購時遠比她局促，但盡人事，聽天命，事已至此，他便喚她品茶：“放心，你嘗嘗。”

心不在此，喝茶都沒什麼滋味，葉雲昭端起茶盞，有些粗魯地一飲而下，不曾察覺旁人異樣的目光。

大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有一穿紫衣的姑娘走了出來，她方打起簾子，一衆商人便蜂擁而至，葉雲昭見衆人如此，也忙不疊地起身探頭去看，嘴裡還念念不停：“怎麼回事？難不成是行頭出來了？”

陳靖山也不曉得，身旁是那位剛剛抱怨的商人，被人稱為馮兄，馮商人道：“你們是新來的罷？這可不是行頭，是行頭的丫鬟。”

“丫鬟？”葉雲昭一愣，見衆人滿臉堆笑地圍着那位紫衣丫鬟，阿谀奉承不在話下，她難以置信，“丫鬟竟有如此待遇？”

馮商人見人群盛景冷哼一聲，好心同她解釋道：“想必你們進來時綠衣小厮讓你們寫過一張紙罷，你瞧瞧，那些紙皆在這位丫鬟手中的匣子裡，她抽中你，你方能進去，你說說，誰敢讓她看臉色啊……”

“竟是如此方法……”葉雲昭看向陳靖山，心中暗自慶幸，卻又有些疑惑，她從未寫過什麼紙。

陳靖山看她神色異樣，大概猜出了她心之所想，好奇道：“馮大哥，你們寫的紙是什麼呐？我是陪夫人來的，那小厮竟沒讓我寫一張……”

他話音未落，馮商人便道：“你身上沒帶貨物他定然不會讓你寫了，紙上不過寫下戶籍、采購還是售賣，最要緊地是要寫下你要賣的貨物，我聽聞有人不僅寫了，還會畫下蔬果樣式，方便行頭挑選。怎麼，你夫人連這些還瞞着你？”

見他面露疑惑，葉雲昭連忙擡手打陳靖山，嗔怪道：“讓馮大哥見笑了，這是我娘家的私業，自然不願讓他曉得……”

話未說完，便聽那位紫衣丫鬟提聲道：“嶽州城陳靖山何在？”

她反應迅速，想起先前那位胖行頭曾在紙上寫下陳靖山的名字，葉雲昭立即上前，回道：“在這裡！在這裡！”

二人擠過人群，才發現總共被挑出了十位商戶，在一衆人的豔羨中，紫衣丫鬟帶着他們往後院走去。

馮商人同旁人恨恨道：“瞧瞧人家命多好，才來一日，就被選中了……”

*

被選中的人則個個神采飛揚，更有甚者同紫衣丫鬟許諾道，若是姑娘能在行頭前說些好話，自家的蔬果能在京中售賣，屆時定奉上白銀無數。

不過紫衣丫鬟似乎已經習慣這些，并未搭腔，到了後院，指揮幾個小厮把衆人分到了不同的房間，她則是親自帶着葉雲昭和陳靖山二人繼續往前走。

待行至無人處，紫衣丫鬟從懷裡掏出一小錠銀子，遞給葉雲昭，溫聲道：“方才小厮說你們遞信時特意塞了這個，他既交了上來，我便還給你們。”

葉雲昭怔愣片刻後，忙笑道：“不用不用，請姑娘喝茶。”

誰知她充耳不聞，直愣愣地把銀子塞進葉雲昭手裡，面色如常道：“行頭不喜這些，你們還是收下罷。”

她說得如此清楚，葉雲昭哪裡還有推脫的理由，她腳步放慢，頗為細緻地塞進懷裡，别瞧這銀子不大，但放到陵南縣，能買的東西多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