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波濤洶湧,卷起了一個巨浪,将人參妖吞沒在浪花之中。
她牢牢地将小雅護在懷中,河水冰涼刺骨,水中的斷枝碎石剮蹭得她渾身是傷,她緊緊咬住牙關,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保護好小雅!
她手上的根須織成一個滴水不漏的保護罩,将小雅安安穩穩地保護起來。
河水太過湍急,她幾乎睜不開眼睛,隻能屏住氣,随波漂流。
漸漸地,河水慢慢變得平緩,她鑽出水面,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谷底,來到一條寬廣、平靜的大河之中,眼前豁然開朗。
她急忙看了看懷裡的小雅,小雅還有微弱的呼吸,但原本因發燒而泛紅的臉色已經變得發紫——根須織成的保護罩讓小雅免受河水的侵蝕,卻險些也讓她窒息而亡。
不遠處是一座河心島,島上樹木叢生,郁郁蔥蔥,倒映在水平如鏡的河水中。
人參妖單手抱着小雅,奮力遊到小島上,雙腿踏上深紅色淺灘的那一刻,她趔趄倒地,脫力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悠悠轉醒,發現自己身上披着一條保暖的白色蛇蛻,擡頭一看,身邊站着一位蛇尾人身的老婆婆。
在老婆婆的身後,一隻小黑蛟探出了頭,好奇地看着她。
冉青雲認了出來,那是十八年前的河婆婆和十八年前的玄隐。
河婆婆的模樣和如今沒有什麼不同,臉龐削瘦,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眼眸深邃。十八年的光陰在她上千年的生命之中顯得太過短暫,甚至無法在她臉上留下一丁點時光的印迹。
玄隐的模樣和現在差别也不大,隻是看上去更傻、更膽小一些。
玄隐躲在河婆婆身後,小聲對河婆婆說:“河婆婆,你看,她醒了!”
河婆婆笑得和藹可親,溫柔地将人參妖扶了起來,說:“你現在看起來似乎需要一些幫助。”
人參妖警惕地看着河婆婆,護住自己懷裡的小雅,問道:“你們是誰?這裡是哪裡?”
河婆婆并不介意她的防備,耐心地回答:“這兒是一座小島,叫做‘龍宮’。島上住着很多蛇妖和蛟妖,我也是其中一位,大家都叫我‘河婆婆’。”
玄隐也怯生生地說:“我叫玄隐,……黑乎乎的那個‘玄’,啥也看不見的那個‘隐’。”
不知為何,人參妖放下了一點防備,或許是河婆婆溫和的态度令她想起了那位溫柔的麗姐姐,又或許是玄隐文盲式的自我介紹讓她暗暗覺得好笑。
人參妖頓了頓,又問:“你們這兒有大夫嗎?這個孩子發了高燒,她……”
她說到一半便卡殼了,因為她低頭看見了自己懷裡的小雅——小雅原本漲得紫紅的臉此刻已經變得蒼白,肉肉的小手小腳已經僵硬,裸露在外的後脖頸長出了一大片紫紅色的斑塊。
若是人參妖略通醫術,她就會知道,這種紫紅色斑塊的名字叫做“屍斑”。
她慌張起來,用手試了試小雅的鼻息,連一丁點微弱的呼吸都沒有。
她伸出手拍了拍小雅的背,企圖将小雅喚醒。她不敢用力,深怕拍疼了小雅;但又擔心自己力道太輕,無法将小雅喚醒。
可不管她用什麼力道,小雅都沒有要蘇醒過來的迹象。
她眼眶裡蓄滿了淚水,一眨眼淚水便簌簌地掉落下來。她慌亂地掰下自己手上的人參須,往小雅嘴裡塞。
河婆婆低聲說:“沒用的,她已經死了。”
人參妖擡頭,茫然地看着河婆婆,呆呆地重複道:“死了?”
“是的,她已經死了。”河婆婆安慰道,“她的靈魂會投胎轉世,開啟新的一生。”
人參妖問道:“投胎後的小雅還是小雅麼?”
“是,但也不是。轉世後,靈魂還是一樣的靈魂,但她卻會有新的家人、新的人生、新的姓名。”
人參妖猛地搖搖頭,大聲哭道:“那不行!我對麗姐姐發了誓,一定會找人醫好小雅,讓小雅好好活着。我不能讓這一世的小雅就這麼死了!”
她這一番話幾乎是嘶吼着喊了出來,眼淚從眼眶中源源不斷地湧了出來。
河婆婆胸前的月牙吊墜微微發亮,她的眼眸裡映出彎彎的月牙。
河婆婆望着人參妖,緩緩地說:“你與月娘大人有緣,月娘大人願意實現你的心願。”
随後,河婆婆閉上眼睛,神色專注,一副在聆聽着什麼的模樣。
這已是冉青雲第二次見到河婆婆這個樣子,她知道,河婆婆是在與月娘大人對話。
半晌,河婆婆睜開眼睛,問道:“隻要能救下這個孩子,你什麼都願意做麼?”
人參妖重重地點頭:“我什麼都願意做!”
河婆婆還是不放心,又問:“哪怕是讓你們的靈魂對調,她在人參妖的身體中獲得上千年的壽命,而你隻能在人類的軀體中活過短短的百年,你也願意麼?”
聞言,人參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