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差不多,”李雙揚了揚下巴,“你去吧。”
看着約書亞急匆匆的背影,程理發現這個房間裡又隻剩下他和李雙,對方背對着他,正在娴熟地從櫃子裡拿出各種物品。
“王醫生還挺忙的,原來約書亞是她兒子啊?真是子承母業。”
“她不僅有兒子,”李雙端着小托盤坐到程理面前,“剛剛把你的報告單送錯的露比,是她女兒。”
“那這裡豈不是一個家庭診——啊痛痛痛!”
“忍着點,”李雙繼續用閑聊分散他的注意力,“不過他們兩個都不是她親生的,是領養的。”
“王醫生人……真有愛心,嘶……”
“是的,”李雙點點頭,“她是我見過最好的人,她以前很厲害的,是歌城頂級醫院的義體醫生,據說給市長都做過手術,我們家那個時候一窮二白的,受過她很多的恩惠,我能活到現在,全因為她的好心腸。”
“頂級醫院的頂級義體醫生?”程理認真地分析這個八卦,“怎麼跑到這裡開義體診所了?”
“和我……也有關系,”李雙似乎沒有打算繼續講下去,隻是把防水貼貼在他脖子上,“總之你隻要知道,她是歌城為數不多的好人就行。”
“李雙小姐!”程理後知後覺地驚呼,“你的手受傷了!而且你剛剛……不是掉到三樓了嗎?不需要做手術?”
“大呼小叫什麼?我身上又沒幾塊肉,他那一拳和撓癢癢沒多大差别。”
“賞金獵人是不是總會受傷?”程理輕輕地問。
“雖然我很想對你說,隻有菜雞才會把自己搞得一身傷,”李雙拿起鑷子,“但大家都是從菜雞過來的,我也不想太刻薄。我準備好了,靠過來。”
程理聽話地把臉靠過去,李雙略帶冰涼的手摸到他的臉上,盡量緩慢地拆下他的眼罩,在看到那隻空洞的眼眶時,稍微停頓了一瞬,接着小心地用沾了生理鹽水的棉花擦拭他的眼皮。
“我剛入行的時候,一半收入填進醫藥費,一半給武器商,能留下的寥寥無幾,後面變強了,賞金越來越高,才能做到平衡收入和支出,也幾乎不會進診所。”
“聽起來很勵志。”
“斯……總之别人都不覺得我勵志,隻覺得我爬得太快了,顯得他多年拼死拼活的樣子很笨拙。”
李雙把白色的醫用眼罩重新蓋回程理臉上。
“完事了,你可以去外面坐着等我。”
“我留下來吧,别的事情做不到,幫你遞個鑷子還是可以的。”
李雙擡眸看了他一眼,沒有做聲,然後翻開了掌心,程理看到接近虎口的位置紮進去一個米粒大小的玻璃碎片,鮮血還在流淌。
“很疼吧?”程理看着傷口,下意識說了句對不起。
“程理,”李雙停下了手,“你覺得我今天為什麼要去揍他們?”
“因為……我被打了,讓你覺得丢人?”
“這隻是衆多原因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李雙把他的手抓過來。
“最大的原因是你從來沒有信任過我,我很早就和你說過,你可以依靠我,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找你的茬,你不僅沒有告訴我,還自己一個人硬撐,最後造成的結果就是車被砸了,你挨了揍。”
“這樣的結果,讓我覺得自己很無能。”
程理靜靜地聽着。
“所以我一定要讓你切身體會,我很強,非常強,整個歌莉娅沒有人比我更能履行自己的承諾。”
李雙盯着他的手掌看了一會,然後用受傷的手慢慢握了上去,玻璃片被這個古怪的交握擠在中間,瞬間就刺破了程理的皮膚,他的血湧出來,和另一個人的混在一起,一滴一滴,像是紅寶石那樣掉在他的膝蓋上。
“不過你願意跟過來我還是挺高興的,說明你本質上不是讨厭我,隻是有點害怕我,對嗎?”
程理擡起頭,瞳孔中的女孩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那樣微微地笑着。
“記住這個傷口,”李雙很快就放開了他,攤開掌心,血珠從相同位置的兩個傷口分别落下。
“如果以後你還想一個人承擔一切的話,就看看這裡。”
程理呆呆地看着這一切,心髒撲通撲通狂跳,耳朵燙得能煮雞蛋。喂喂這算什麼?女王大人的認證标志?底層男性的死前幻想?李雙你承認吧,你是不是對另外一百個人也是這麼說的?也太熟練了吧!
死心髒,不準跳這麼快啊!!!
李雙這段信息量巨大的話狠狠擊破了程理的心理防線,過于強烈的情感沖擊讓他感覺到了羞恥,本能地伸出手去捂臉。
“你把血抹在臉上,我不就白清理了嗎!”李雙正在往手上倒碘伏,恨不得也潑在他臉上。
“我知道,”程理蹲在地上,“但是,你能不能讓我靜一靜……”
“癡線!”李雙用力地給自己系繃帶,感覺他真是莫名其妙,“講這麼多,你聽懂沒?”
“聽懂了!”程理像個正在上體育課的初中生,“但是……”
“但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