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别哭了,妝花了,走,我扶你去洗洗臉。”童澤壓制住心裡湧起的難受勁兒,走上前打算扶着童沁媛去衛生間。
“我不去,洗什麼洗,一晚上不洗我又不會老,我還年輕着呢,四十歲怎麼了?連你都開始嫌棄我了,啊?”童沁媛像小孩一樣哭鬧着。
“不是,我怕你眼睛腫了,還有,你别在意那些人,世上人這麼多,總還是能找到合适的也真心對你的。”童澤盡自己最大努力安慰着:“媽,活了半輩子了,生活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理想化的,所以,想開點,别再那麼天真了。”
“嗝......唔......”童沁媛捂着胃部,“想吐。”
“媽,你忍一下。”童澤趕緊扶起童沁媛到衛生間,讓她塗了個昏天暗地。
吐完的童沁媛看上去就很難受,終于把眼淚哭幹了,情緒也随着嘔吐釋放完了。
童澤把童沁媛弄到卧室睡下以後,已經兩點半了。
他從媽媽卧室出來後,隻覺家裡安靜得可怕,他就站在那裡,看着空蕩蕩的客廳,散落着幾件衣服的小沙發和狼藉不堪的茶幾,又朝童沁媛卧室的方向看了眼,想起裡面已經睡着的童沁媛,一種無以名狀的虛脫感瞬間襲上全身。
十多年了,童沁媛始終走不出來。
童澤面對童沁媛像今天這樣哭泣吵鬧的次數,已經數不清了。
每次心情不好都會喝酒,今天尤其嚴重。
童沁媛生氣傷心的時候,可以毫不顧忌地朝他發洩,可是他呢,他又能跟誰發洩呢?
又有誰會真的在意他的情緒?
童澤靠在牆上無力的垂着頭,瞳孔失焦地盯着地面上的某一處。
“你知道你這個樣子像誰嗎?像你親爸!”剛才童沁媛的話還反複回響在耳邊。
真的嗎?她真的那麼想嗎?
他可以一直給童沁媛找各種借口,借口她說的不是真心話,她隻是因為被欺騙後說的氣話。他不知道酒後吐真言到底是不是真理,所以他才真的害怕,怕他的媽媽是真的那麼想。
在他有記憶以來,就沒見過生父,所以父親對于他來說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可是童沁媛,他是真的在乎她,也在乎她對自己的真實看法。
他簡直不敢相信,童沁媛每次看見他就會想起自己痛恨的前夫。
那同時,她是不是也痛恨着他,自己的兒子?
太荒謬了。
太矛盾了。
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
童澤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向來在人前處變不驚的童澤卻隻有在一個人的時候才敢展現出内心真實的自己。
沒人能想到學校裡萬衆矚目的學霸,竟也有如此狼狽脆弱的一面。
他蹲坐了差不多有半個小時,才緩緩站起身來,剛邁出一步,就感覺腿麻的厲害,他忍着腳底接觸地面時麻癢的感覺亦步亦趨地走進了卧室。
睡覺吧,明兒還上學呢!
躺下之後,童澤擔心六點起不來,訂了個鬧鐘,可躺下卻輾轉反側,直到淩晨五點多才睡着。
六點時,平時無比精準的生物鐘這次也十分難得地罷工了,過了五分鐘鬧鐘響起。
童澤艱難地爬了起來,渾身酸軟,因為缺覺腦袋有些疼。
六點半出門前,童澤看了一眼門口倒着的高跟鞋以及挂鈎上挂着的背包,童沁媛還沒起。
他拿起書包和鑰匙出門了。
到學校後,像往常一樣,早自習,上課下課,上課下課,按部就班。
半夜沒睡好,白天沒精神。
頭還是隐隐有些疼,從起床疼到現在。
童澤已經沒再去想昨晚發生的事。
但是情緒不好和睡眠不足确實會影響今天上課的狀态,哪怕他平時看上去再一絲不苟,也着實扛不住。
上課時,為了集中注意力,童澤舉手跟英語老師說:“老師,我申請到最後邊站着聽講。”
“站着聽?最後邊?怎麼了?”英語老師很詫異,問道。
“困。”童澤說罷便拿起課本,衆目睽睽之下走到最後邊靠牆中間的位置轉過了身。
“好,好。”秦老師沒想到是這個理由,不由佩服童澤的自律,“你們都跟人家學學,自己覺得困了就自覺站到後邊聽課還不擋住大家。”
上午上課站了兩節課,下課補覺補了三個課間。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童澤今天有多不正常。
上午最後一節自習課前的課間,童澤還在趴着。
“老大,學霸這是怎麼了?”徐傑看着童澤問謝逸。
“補覺呗,誰還沒有個犯困的時候。”謝逸随口回了一句。
“我是問你他為啥補覺?能困成這樣?”徐傑問。
“你問我,我問誰?”謝逸也想知道原因。
“不是,開學快兩周了,我看他跟你說話說的最多麼?以為你倆關系緩和了呢!所以就以為你知道原因呗。”
“我倆關系本來也沒多緊張,哪來什麼緩和不緩和的,而且說不定以後我倆的關系會變得很好呢。”謝逸瞥了他一眼,“緊張什麼的都是你們自己意/淫的。”
“好吧!那老大你咋不問問他?”徐傑還是想知道童澤犯困的原因,奈何他不敢問。
“啧,沒見他在補覺麼?補完了再問。”謝逸輕嗤道。
“成吧。”徐傑無趣地回到了座位。
謝逸靠坐在自己的課桌邊緣側着頭看着依舊在睡覺的童澤。
怎麼這麼能睡,半夜做噩夢了。
幹什麼了,一宿沒睡,還是失眠?
這個樣子的童澤确實反常。
即使隻同班了十天左右,他也能确定高一一整年童澤應該都像前些天一樣,今天這樣的他絕對是個特例。
看得出來今天的童澤特别困,在這麼困的情況下,一般人上課都會直接點頭入睡,也隻有童澤,會主動去後邊站着。
“來,來,起開點兒。”一個班裡平時就很調皮搗蛋的男生飛一般地在過道間穿梭。
“王宏,你站住,把東西還給我。”一個女生追着前邊的男生,好像是男生搶了她什麼東西。
“靠,你們别他媽跑了,老子桌上東西都掉了。”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你自己撿起來不就完了麼?矯情什麼。”王宏沖那聲音嚷道。
“有人睡覺呢!你們别鬧了,要鬧出去鬧。”班長喊道。
“咣當......刺啦......”王宏重重地磕在了童澤的桌子邊緣,帶起周圍挨着的幾個桌椅一連串的滑動,緊接着衰貨王宏腳底一個沒站穩就要朝童澤身上倒去。
說時遲那時快,站在旁邊的謝逸長腿一邁身子一轉,兩臂瞬間架在他和童澤的桌面上護住了他,擋下了背後摔上來的王宏。
剛才桌子被撞時發出的動靜很大,當時就已經把童澤吵醒了。
他從臂彎裡慢慢擡起頭,迷糊着等待眼睛恢複清明。
等看清東西之後首先進入視野的,是一隻五指張開骨節分明而又青筋凸起的手,童澤有一瞬間的怔愣,而後視線随着胳膊往上移動,他看到了一張眼裡有着明顯擔心和憤怒的臉,謝逸的臉。
不出一秒童澤就明白出了什麼狀況。
有人打鬧,撞上他,謝逸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