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澤扭頭瞪他，聲音因為生氣略帶顫抖：“你還想幹嘛？我不想再打架了，放開！”

林航不僅沒松手，手上力度還加重了些，斬釘截鐵道：“我不放！”

童澤沉默，手上并無動作，他知道甩也甩不開，這家夥力氣大着呢。

“剛才......對......對不起。”林航應該是沒怎麼跟人說過道歉的話，這個‘對不起’說的很生硬，但聽得出來是真心實意的。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現在我可以走了麼？”童澤情緒穩下來，聲音冷冷的。

“不行。”林航依然堅持。

“嗡嗡”的震動聲突兀地響起，童澤意識到那是自己的手機，不知是短信還是微信，反正在書包裡，一會兒再拿出來看吧。

他繼續跟林航對峙，“說吧，你到底想幹嘛？我已經決定不教你了，這不是正合你意？”

“你剛才還說呢，不想放棄這份兼職。”林航略顯急切地說：“還揚言說，看最後是我受不了你，還是你受不了我，你怎麼這麼沒定力。”

“呵，你居然用這個激我。”童澤一副好笑的表情看着他，“我是說過，可前提是，至少你得是個道德品行稍微端正點的人吧！你剛拿那些紙團扔到我後脖子裡，我收着力打的你，你應該沒多疼，可你呢，反過來把我嘴打流血，把我腰弄傷。我是打算一直教你的，教到你初中畢業，但我也是有底線的，而你，剛好觸碰到了。”

“......”林航被怼得瞬間語塞，童澤說的沒錯，他剛才确實過分了，可是現在後悔，真的就來不及了麼？

“所以，松開手吧！你媽媽還會給你找更适合你的家教老師的。”童澤面無表情地說道。

“不，不用她找别人了。”林航有點難以啟齒，“你，你就是最适合的，你教我吧，教我初三一年，我保證不再捉弄你。”

“......”童澤颔首，意味不明地輕扯嘴角。

呵，真是小孩，早幹嘛去了。

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目的達到了？

“你笑什麼？”林航有種被耍了的預感。

“沒什麼。”童澤擡起頭恢複了面無表情，但依舊掩飾不住嘴角的笑意。

“難不成，你是故意的？你在欲擒故縱？”林航瞪大眼睛，隻覺自己神經發緊。

童澤可不愛聽他這話，“什麼叫欲擒故縱？這本來就是因你而起，我隻不過是小小利用了一下這點而已，結果你就順着爬上來了。”他冷笑着同林航對視，精緻的五官卻仿佛藏着一絲精明，“不過，你也不傻，能發現這一點，怪我，剛才沒忍住笑了。”

“你......我操，真服了。”林航一陣懊惱，洩氣般松開了手。

“好了，你不是說我最适合你麼？”童澤揉了揉被捏紅了的手腕說：“記住了，這可是你說的，一年，我會負責到底，但你也要聽我的話，現在你還有最後一次後悔的機會，一旦你同意了，就别反悔，是男人就說到做到，别一天一個樣，今天我跟你把這事兒定好了，下次來就直接上正課，你的時間浪費不起。”

林航發現童澤隻要一本正經地開始講學習上的事兒，就總感覺，怎麼說呢，挺自信挺有魅力的。他很想感受那種被童澤管教時帶來的安全感，就好像他可以全身心地把自己交給童澤，依賴他，然後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童澤見他一直愣着，“诶，說話呀，想什麼呢！”

林航回神，語氣十分肯定：“行，我同意。”

“嗯，早這樣，也不至于浪費一個多小時了。”童澤說着又回到了書桌前，“今天還剩半個小時了，講不了多少，下周剛好國慶節，會放長假，到時候我多給你講幾天，現在我先給你留點作業，沒意見吧！”

“嗯。”林航難得乖巧地靠在書架上聽他講。

“把初一數學課本前三章預習一遍，畫出自己認為重點的内容和公式，做做對應的習題；英語就先背單詞和詞組吧，語法到時候我會給你做總結；中考對于你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為什麼重要不用我多說了吧！想一想重點高中，高考的重要性，你就明白了。”童澤嚴肅道。

“嗯，知道了。”林航應了一聲後突然想起了什麼問：“童老師，你，是在一中嗎？”

“對，怎麼，你想考？”童澤看了他一眼。

“重點高中啊！”林航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不用妄自菲薄，你挺聰明的，魔方玩兒得那麼溜的人沒幾個，初中三年學的全部内容不算太多也不算太難，一年時間，你應該沒問題的，隻要你肯學。”童澤說。

“......”林航專注地盯着童澤的側臉沒說話。

“通過剛才你和你媽媽的争吵，我大概了解了你變成現在這樣的原因了，你應該是需要一個突破口，你不服管教，叛逆心極強，每次惹父母生氣之後，你自己其實也沒有那種報複成功的爽快感，因為報複他們不是你的目的，你隻是想逃避，你陷進了一個怪圈裡出不來。我不知道你之後有什麼目标和理想，但是當下于你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學習，這是作為學生的任務，你百無聊賴，無所事事，不是因為你不想學習，而是因為你不知道學習的意義，你不知道學習和好成績能給你帶來什麼？你麻木又刻意地讓自己遠離和學習相關的一切，說白了就是無知、膽小和懶惰，你害怕自己的努力到最後達不到自己想要的，别怪我說話難聽，事實就是如此。”

“......”林航聽得有些入迷。

童澤為什麼會知道那麼多，就好像能看見他腦子裡在想什麼一樣，甚至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

操，太牛逼了。

“剛看你玩魔方，還有這一屋子的海報，漫畫書，推理小說和手辦模型，你應該，不，你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你是個有目标的人，我不想去探知你的目标到底是什麼，那是你的事，是你未來很多年以後的事。現在呢，你不明白每天學習語數英理化生對于你的目标和理想到底有什麼好處和幫助，所以才導緻你根本就不想學，我說的對嗎？”童澤轉過臉注視着林航的眼睛問道。

“......對......全中！”林航沖他豎起了大拇指。

“學習肯定是有意義的，任何時候都是如此，尤其現在，你去考慮學習有沒有意義這件事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浪費時間的。你的想法目标很好，但是前提必須要有個好的學曆，因為社會很多時候隻看中學曆，沒有學曆談其他的都太蒼白。未來你可以肆無忌憚地去闖去飛，可一旦你從空中摔下來了，好學曆能給你兜底，讓你多出更多條選擇，人生無論怎麼過，都不會差到哪兒去。”

林航把他的話全部聽了進去，眼底眸光閃爍。

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這些，學習、學曆、夢想、闖蕩，人生，一直模糊的方向也漸漸清晰起來。

童澤結束了他對林航的長篇分析，看了眼桌子上的鬧鐘，“行了，思想工作就做到這裡，快十點了，我該走了，下次我會和于女士定好你上課的時間。”

話音剛落，童澤手機的“嗡嗡”聲再次響起。

他正打算掏手機，結果一不小心又扯到了後腰的傷，“嘶......靠......”

“又碰到腰了？”林航一臉緊張地從書架旁站直了，上前就要撩童澤的體恤後擺查看情況。

“别，别看了。”童澤側身擋住了他，“沒事兒。”

“那個，樓下有跌打損傷藥，我去拿上來給你擦一擦，揉一揉吧。”林航說着就要轉身下樓。

“不用了，我自己回家按按就行。”童澤斬釘截鐵地拒絕。

林航揉腰，他确定能揉好？

一副不可靠的樣子，恐怕會越揉越疼。

剛才童澤已經跟林航有不少肢體接觸了，現在實在不想再被這個小孩碰了。

而且一想到自己要露出後背趴着被這個問題少年揉腰，他就一陣不舒服。

可是他的拒絕會讓林航示好的心理受到打擊吧。

童澤見林航一直沒說話，又安撫道：“沒事，我已經不怪你了，不用自責，也不用想着彌補我。你隻要以後聽我的話，不再犯今天這樣的錯誤，就行了。”

林航撇撇嘴，點頭：“行吧。”

童澤拿起書包向門口走去，林航也跟了上來。

下樓時，剛好于女士從廚房出來，端着一盤水果一臉微笑迎上他們：“诶，童老師，怎麼下來了呀？我正要給你們送水果上去呢。”

童澤禮貌婉拒：“于女士，十點了，我該走了，水果您留着和林航一起吃吧！”

“行，那什麼，你跟小航聊得怎麼樣？能磨合得了嗎？”于女士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

“聊得還可以，磨合了，我給他留了些作業，下次就是國慶假期了，我打算給他多補幾天，到時候提前跟您電話聯系。”童澤說。

于麗華看了眼林航，剛才見兒子乖乖跟着童老師下樓，而且也沒反駁童老師的話，看樣子是接受了。

這還是林航第一次對家教老師順從聽話，她心裡甭提多高興了。

“那童老師你一會兒留下吃完午飯再走吧！”于麗華客氣道。

“不了于女士，我自己的作業也不少，得趕緊回去做完。”童澤沒有留在客戶家吃飯的習慣，笑着回絕了她。

“别于女士于女士的叫啦，叫阿姨吧！以後小航的學習就靠你了。”于麗華越瞅童澤越是喜歡，“哎呦，多好的孩子，學習起來這麼珍惜時間，小航，好好跟童老師學學人家這學習态度。”

“嗯。”林航應了聲，他剛才已經不止一次地感覺到了，童澤的時間觀念特别強。

“好的，阿姨。”童澤禮貌颔首，指指玄關處，“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