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跟男朋友聊微信,大概是目前最惬意,最幸福的事了。
但是,隻能聊一會兒,他倆規定每次聊微信最多十五分鐘,打電話聊天最多十分鐘。
在高中談戀愛的前提,就是絕對不能影響對方的學習。在他們看來,兩個人在一起除了體會相戀的愉悅,最重要的一點,是相互成為對方的心理支撐,成為對方追逐的目标,是希望雙方都能變得更好,而非産生不好的影響。
洗漱前發出去的那條微信,謝逸回複了。
—那就好,我在衛生間那會兒,就跟做賊似的。
—你們在外邊的話,我全聽見了。一聽阿姨要上廁所,我懵了。
童澤關掉台燈,在打字框裡輸入了一行文字。
—“捂臉笑”,不過你的反應是真快,知道怎麼跟我媽解釋,我那會兒更懵得厲害。
—阿姨經常因為你是同性戀的事兒唠叨你嗎?
—沒有,就初二剛發生那件事的時候,我媽有一段時間總說我。後來到了正弘,她就偶爾喝醉了提起過幾次。
—每次提起,都挺難受的吧?
—剛開始難受,後來就沒什麼了,因為難受也沒用。
—聽見你被罵,我特别想拉着你離開,去一個沒有偏見的地方。可是我知道,你有牽絆,不能說走就走。
—說走就走啊,以後會實現的。
—童澤,以後,我盡量不去你家了。
—謝逸,以後,我盡量少去你家了。
—靠,你要不要回複得這麼對稱?
—呵,我不是故意的。
—小童澤,這樣真挺痛苦的,戀愛談得躲躲藏藏,連一起寫作業都成了奢侈。
—你該這麼想,高中生戀愛本來就是學校不允許的,更何況咱倆還是男生跟男生,情節更惡劣一些,藏在地下見不得光,是正常的。
—通往幸福的道路上,總是布滿荊棘。
—往好了想,咱放暑假之前就可以申請住校了,三四個月後高三一開學咱倆搬到宿舍裡住,不就可以一起看書一起學習了?
—操,我把這事兒給忘了。
—是不是覺得,看到了希望?
—心都亮堂了,可惜……
—你可惜什麼?
—可惜沒有兩人間,人數最少的也是四人間。
—“暈”,幸虧沒有兩人間,就算有,咱倆也不能住。
—為什麼?
—咱倆有很多腐女CP粉,平時磕CP沒什麼,可如果分到一個宿舍,她們不得瘋了,會嚴重懷疑咱倆的關系。都是火眼金睛,萬一一個沒留神被她們發現就完蛋了。
—有道理,那就四人間吧!到時候拉上傑子那個單細胞生物,再拉上齊宇平,他家住的遠,嚴超家就在學校後邊那條街,估計不住校。
—額……你倒替人家提前做決定了。
—不過,還是有些可惜……
—又可惜什麼?
—可惜,咱倆做親密的事兒,次數就少了。
—“敲打”,到時候都高三了,消停點吧!周末回家,一個星期一次還不夠嗎?
—勉強夠吧。
—逸哥,相比于大多數單身的同學,你就知足吧!
—行,知足,隻要每時每刻都跟你在一起,哪怕不做那檔子事兒,我也知足。
—……也不能……一點兒都沒有……
—哈哈,我就說吧!你是有需求的,并不是每次都靠我主動帶你、激發你。
—你這不廢話麼。
—怎麼辦小童澤,我有點兒期待住校生活了。
—你不是一個人。
—你說,這是不是代表變相的同居?
—……是是是,全校高三生一起同居的生活。
—哈哈。
—逸哥,你再背會兒高三文言文吧,還有不到一個月高考,這個可是你現在唯一的弱項了。
—我背不會咋辦?
—你不是背不會,你是根本就沒背,拿出你過目不忘的強悍本領來,現在背,明天早自習前五分鐘,我考你背誦。
—哎,我除了聽你的,也隻能聽你的了。
—今天已經聊了十六分鐘了,我困了。
—睡吧。
—晚安,好好背。
—晚安,好好睡。
天氣越來越熱,屋裡有點悶,童澤起來把窗戶壓開了一條窄縫,夜風吹進來,涼快一些了。
從那天之後,謝逸不再來童澤家,童澤每個星期隻去謝逸家一兩次。
尤其周末的時候,童澤都會去謝逸家呆着,畢竟快要高考了,他想多在謝逸身邊陪着。
一旦被童沁媛問起,他便會以給客戶家的初三孩子補課為由搪塞過去,基本上不會引起懷疑。
馬上快到六月,每天的氣溫基本都在三十度以上。學校裡尤其高三那棟教學樓,始終充斥着一股子緊張感。
不過,謝逸的狀态卻很好,看不出一絲緊張,就跟要參加一場普通的期末考試沒什麼兩樣。
高考前半個月,一直很忙的董琴開始每天給謝逸打電話。每次打電話,童澤都在謝逸身邊,他的語氣裡除了不耐煩,隐約中還帶着一絲不在意。童澤一度擔心他會被他媽逼得發揮不好,直到後來才發現,自己的但心都是多餘的。
童澤還記得那次謝逸因為他媽媽的逼迫,喝酒發燒來找他,那時謝逸還活在被父母支配的恐懼裡,逆反心理極強。随着時間的推移,在他們兩個人的相互支撐下,童澤發現,謝逸的心智更加成熟,恐懼心理已經減輕了很多。
高三的一模二模三模,謝逸都有在跟着參加,成績也是一次比一次高。童澤有預感,等真正的高考來臨時,不說一定能考前幾名,但肯定不會差。
而說起童沁媛,自那天謝逸在衛生間被她發現之後,童澤以為自己還會被她唠叨一段時間,誰知從第二天開始,童沁媛就跟沒發生過那件事似的,再也沒提起過一次。
相反的,她開始忙碌起來。除了本職工作,還在弄她的“小事業”,每個晚班都會很早出去,每個早班也都會很晚回來。童澤每次問起,她都說在做她的投資項目,有時是請那些朋友到家裡來,有時是跟朋友們一起去外邊談事開會,忙得不可開交。
對于兒子的事,童沁媛自然是無暇顧及的,童澤也沒什麼必要再去焦慮那些有的沒的。
但更令他擔憂的事發生了。
童沁媛竟然為了去外地學習這個項目,跟商場專櫃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他的勸阻,童沁媛一概不聽,就跟被洗腦了一樣。那段時間童澤忙着自己的期末考試,忙着給林航做最後的複習沖刺,再兼顧擔心着謝逸的高考,對于童沁媛的事,更是不可能做到時時刻刻盯着。
童沁媛出發前當晚,童澤特意抽出一個晚上,仔細翻看了童沁媛手裡的所有合同和資料。很多東西他雖然看不懂,但也能察覺出其中的不對勁,合同當中存在不合理條款,産品介紹和包裝制作簡略粗糙,那化妝品質檢報告處處給人一種三無産品的感覺。
他給童沁媛把這些都指了出來,但她根本不聽,隻說人家公司就是這樣的,童澤他一個高中生能懂什麼,淨給她添亂。
最關鍵的是,她已經把八萬塊投進去了,占了公司的股份,這錢現在根本拿不出來。
童澤不是沒想過報警解決,但走法律程序對抗這種投資公司,時間跨度長不說,他自己也沒有足夠的證據和時間精力,最終投進去的錢能拿回來的幾率微乎其微。
自從童沁媛開始加入進這些所謂的投資當中,童澤也在網上查詢過信息。近些年,網絡愈加普遍化,各種投資陷阱,各類套路騙局層出不窮,很多人一看就能看出是騙局的,卻依然有人會被套進去,像童沁媛這樣想要投機取巧賺大錢的人大有人在。
他不求以一己之力去對抗掉所有騙局,但求可以把童沁媛拉出來,讓她遠離套路。
然而,這事放到童沁媛身上,實現起來卻是相當的難。
童澤最終意識到在這件事上,他挽回不了什麼,是死是活隻得聽天由命。
南牆沒撞夠,那就讓她最後再狠狠撞一次,估計以後就長記性了。
當晚他和他媽吵到最後,再次強調了這是最後一次,如果她被騙就永遠不要再碰。
大概是童澤的一番勸說起到了作用,童沁媛答應得很痛快,語氣也難得沒有了敷衍,甚至還做了保證。
不論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最後的承諾已經是這場争吵最好的結果了。
高考前兩天高三放假,本來學校也給謝逸放了假,但他依然還是出現在了教室裡。
原因之一是他對高考的平常心對待,其二則是為了避開董琴,他媽特意為了這次高考跟公司請了幾天假,打算在家裡陪他。謝逸當然知道她所謂的陪考不過是變相的盯視,他實在不想在家裡呆着。
跟所有高三考生不一樣的是,這位提前參加高考早已被全校傳得人盡皆知的學神,不僅沒休息,還在高考前一天的下午,跟着老師複習高二期末考試的内容。周圍看到的人無一不好奇,但也隻有童澤知道,謝逸這麼做是因為什麼。
放學的時候,謝逸收拾好東西,等着童澤寫完最後一道數學題的最後一問。
徐傑拉着齊宇平走了過來,“老大,明天加油!”
謝逸笑道,“當然了,還用你說?”
“這下沒有你,咱們球隊就跟沒了靈魂似的。”徐傑洩氣道,“逸哥,你會抽空回來的是不?”
“呵……”謝逸真想給他一拳,“說什麼呢?參加高考,又不代表我一定會離開。”
“我操,你以前整天玩整天睡覺成績都那麼好,這半年幾乎跟咱澤哥一樣了,課上課下都在學,高考成績指不定得好成啥樣呢。”徐傑指了指還在心無旁骛做題的童澤,“我打包票,你肯定能考上你那個什麼Z大,那考上了肯定就走了啊,怎麼就不會離開呢?”
“你說的倒是沒錯,但考上了我也可以不走不是麼?”謝逸也看了一眼童澤,每次站在這個角度看着童澤的後腦勺,他就有種極強的沖動想摸一摸。
“不是,為什麼啊逸哥!”徐傑一副理解不了的表情。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謝逸見童澤寫完了,過去一起幫他裝書包,“你就記住,下學期你還能見到我,就行了。”
徐傑還想再問,被齊宇平拉住了,“行了,傑子,逸哥自有他的打算。”
幾個人從校門口出來,謝逸請他們吃了飯。
一路騎行中,到了路口,徐傑和齊宇各自拐彎回家,最後隻剩下了謝逸和童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