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逸輸入自己的準考證号、身份證号和密碼，鼠标點向确定時，頓住了，扭臉問童澤：“小童澤，你緊張什麼？”

童澤一直盯着屏幕，眼神都懶得移動，就僅僅瞥了謝逸一眼，“這可是你的高考成績，我能不緊張嗎？”

“你是希望我考好點兒還是考差點兒？”謝逸一副開玩笑的口吻。

童澤看向他，“當然是希望你考好了，雖然我不希望你走，但成績證明了你的實力。再怎麼說也是高二學神呢，你考不好，不覺得臉上無光嗎？在學校被人讨論起來，我都替你尴尬。”

謝逸笑了，“啧，有道理，不能給我家小童澤丢人啊。”

“趕緊點吧！”童澤催促道。

“你來吧！”謝逸把手拿開，示意童澤去點确定。

“行！”童澤右手覆在鼠标上，雙眼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腦屏幕。剪頭移向确定，他輕點了一下左鍵，網頁開始刷新。由于網速過快，不出兩秒，分數頁面便顯示出來。

吉利的數字直擊眼球，童澤激動道，“我靠，逸哥你，你考了668！”

謝逸對自己的成績反而沒有那麼在意，剛出考場那天他心裡就已經估出大概分數了，他猜到自己應該就在六百七左右。

童澤興奮之餘，戳了戳旁邊一臉淡定的謝逸，“诶，你怎麼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我早就估出來了啊！”謝逸攤了攤手。

“你牛！”童澤給他豎大拇指，“那還不早點說，害我緊張半天。”

謝逸調笑道，“主要是，你為我緊張的樣子，特好玩。”

“靠，哪有你這樣的！”童澤戳他，“诶對了，這個分數能上Z大嗎？”

謝逸點了點頭，“能，超出十二分。”

“真不愧是你！自學出來的，能考這麼個成績，相當難得了吧！”童澤學着謝逸經常摸自己後腦勺的樣子摸了摸謝逸的後腦勺，“你說，這屆高三第一名考多少？”

“不知道，之前聽說過，應該挺高的，估計七百多。”謝逸說。

“他們比你多學一年，還有老師教，七百以上也正常。相比之下，你已經很厲害了，再給你一年，保證又是全校第一。”童澤滿臉的自豪。

“诶呦，這麼會恭維我啊！”謝逸攬過童澤肩膀，捏了捏他肩頭。

“這不是恭維，是事實。”童澤說罷又盯着電腦去看謝逸的每一科成績。

“嘟嘟嘟……”謝逸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把屏幕展示給童澤，“你看，我這成績剛出來，我媽電話就來了。别看她離我遠，對我在學校裡的每一場考試都關注得特緊。”

“接吧！該來的總會來！”童澤說，“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謝逸劃向接聽，“喂，媽。”

“兒子，真棒！”董琴的語氣是掩飾不住的興奮，“媽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短短五個多月，就考出了這樣的成績，穩了穩了！”

謝逸沒有情緒起伏地“嗯”了一聲，繼續聽他媽在電話那邊感慨。

“媽最大的心願就是你考上Z大，考上我的母校，以後把科研這條路穩穩地走下去，接我們的班。”董琴繼續着，“你不光考上了，還比分數線高出十幾分，真的太棒了。”

“媽，這得感謝童澤，我本來不想考好的，隻打算随便學學走個過場，是童澤說服我讓我努力備考，每天監督我學習，我才考出這樣的成績的。”謝逸對着話筒說道，眼睛卻一直看着童澤。

“真的啊！那一定要替媽媽謝謝童澤！”董琴肯定是太過興奮，并沒有聽出謝逸語氣裡的不屑。

“當然，我會好好謝謝他。”謝逸語氣說變就變，“但是媽，我可能要令你失望了。”

“什麼意思？”董琴的聲音立馬嚴肅起來。

“意思就是……我不打算去上Z大。”謝逸說，“這場考試就隻是一場考試而已，就算考上了，我也不去。”

“謝逸！”董琴聲調都拔高了不止一度，“你說什麼蠢話呢！考上了為什麼不去上？你這不是胡鬧嗎！”

“我當初是被你逼着報了Z大少年班，去參加了資格考試，後來又決定去高考，也是看在童澤的面子上，期間你多次強調讓我考上Z大，我也做到了。一步一步我都在按照你鋪出來的道路往前走，但是，隻到過了Z大分數線為止。”謝逸頓了頓，手心有些出汗了，他換了另一隻手接電話，“之後的路，就由我自己來選擇了，這畢竟涉及到我的大學，涉及到我未來要從事什麼工作，我必須慎重考慮。而考慮過後，很抱歉，媽，Z大不是我的目标院校，你打算讓我報的專業也不是我的目标專業。”

“上什麼大學，讀什麼專業，你懂什麼？”董琴固執己見，口吻強硬，“我們是過來人，以後走我們這條路，才能一直穩妥下去。你知道有多少孩子想進Z大進不去的，而你考上的，是提前一年高考的少年班，你現在去了學校，就是那裡的香饽饽，多少導師都搶着要帶你。這麼好的機會，你怎麼能浪費！”

“媽！你憑什麼覺得你為我設計好的路就一定好走？憑什麼？”謝逸的情緒被激化，眼尾都氣紅了，“這麼多年，你還沒控制夠嗎？”

“謝逸！你看看你現在都變成什麼樣子了！”董琴幾乎是喊出來的，“小時候多乖，現在叛逆得不像話！我們都是為你好，讓你搞科研，因為這個行業絕對碾壓一衆其他行業。”

“别跟我提小時候！我那會兒過得有多壓抑你知道嗎？你隻會控制我！”謝逸也喊了出來，他緊緊握着童澤的手，“還碾壓，你的科研固然好，但人家其他行業也不差，别一杆子打死所有人。”

“我告訴你，Z大你必須去上，過段時間錄取通知書就下來了，我到時候親自帶着你去學校辦手續，這幾天你就好好在家反省反省，挂了！”董琴命令完，挂斷了電話。

謝逸胸膛起伏，他看着暗下去的手機屏幕，氣得隻想把手機摔了，幸好童澤按住了他的手，把他情緒控制住了。

謝逸擡頭望着天花闆，躁意翻湧，“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每次一跟我媽吵架，就來氣，氣還不打一處來。”

“我覺得，你和你媽媽之間，缺乏有效溝通，你倆始終不在一個頻道上，吵架一團亂，吵到最後隻會不了了之。”童澤想了想又說：“阿姨為你好是真的，但她在你身上實現她的夢想也确實不合理。”

“何止是不合理，簡直是可笑！”謝逸撇嘴道，“她就是這麼一人，挺自私的。”

“好了，分數高是好事兒，先不聊這個了，一會兒去吃飯，開心一會兒是一會兒。”童澤起身繞到謝逸身後，捏着他的肩膀，“等通知書下來，咱們再跟阿姨作鬥争吧。”

他之所以站到謝逸身後，是不想讓謝逸看到他當下的表情。

對于董琴，童澤必須承認，要面對那樣強勢嚴肅的家長，是需要勇氣的。剛才他多少有些擔憂，擔心他倆對抗不了，但現在，他必須表現得比謝逸更有信心，要給謝逸勇氣才行，而不是讓謝逸看出他的顧慮。

“你說，我這次是不是就不該考過Z大分數線呢？”謝逸仰起頭，朝上看着童澤倒過來的臉，“如果沒過，就不會有這麼多事兒了。”

“不，你的實力就在那兒，這麼重要的考試，幹嘛要故意考低。”童澤輕撫謝逸下巴，動作溫柔，“少考十幾分是能阻擋阿姨的逼迫，但未必能解決以後，以後的以後。明年高考，她還會再讓你報Z大，到時候我們還得面對，不如就趁這個機會，把你目标院校和專業的事兒，一次性解決，讓阿姨從現在開始，不再強迫你。”

謝逸用臉頰蹭了蹭童澤手心，“好，聽你的！”

童澤笑着安撫：“放心吧，有我在，這個坎兒能過去！”

高二期末考試結束後沒幾天，林航的中考成績出來了，童澤同樣的緊張，那緊張程度完全不亞于謝逸出成績的時候。

當電腦屏幕上成績頁面跳轉出來的那一刻，童澤就知道他和林航這一年的努力沒有白費，林航現在的成績甚至比兩年前童澤中考時還要高出兩分。

不出意外的話，如此接近滿分的成績，應該是今年一中入學新生裡的第一名沒跑了。

成績剛出沒多久，林航就接到了學校電話，告知他的成績是年級第一名，全市第二名。

挂斷電話後，林航看着童澤，“怎麼樣，這個成績您老滿意嗎？”

“我不老！”童澤笑了，“比我成績都高了，上一中妥妥沒問題，我能不滿意麼？”

“可是我不滿意。”林航眼睫垂着。

“這已經相當好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童澤靠坐在書桌邊，微微蹙眉看着他。

“沒考全市第一啊！”林航擡眼，撇了撇嘴。

“诶，你就嘚瑟吧！你隻比市第一名低了一分，就水平上來說，基本上是不相上下的，名次并沒有那麼重要。”童澤雙臂抱胸，“以前也沒見你這麼在意過名次，怎麼這次還因為沒得市第一名垂頭喪氣呢？我當年也考了全市第二都沒你這麼喪。”

“你第二？誰第一啊？”林航問道。

“還能有誰，謝逸呗！”童澤說。

“靠，大佬全往一塊湊！”林航嘴角輕扯，“這要是讓别人知道當年的全市第一第二是一對同性情侶，得多震驚。”

童澤拍了拍他，“說我幹嘛，說你，想開點，别在意這一名兩名了，到了高中，你有的是時間去跟全年級的同學競争。”

“我知道，我之所以在意這次中考，是因為，這是你教的啊！”林航表現出來的樣子還是有些失落，“你看啊，你教，我學，兩個人一同努力都沒幹過人家一個人去。”

童澤踢了踢他的鞋尖，“你初一初二成績爛得完全不能看，這是初三一年努力出來的結果。而且，我隻教你數理化和英語，其他的文科，隻是偶爾點你一下，大部分都是靠你自己補上來的，可人家市第一名八成一直就是全科高分學霸。相比較而言，你已經很好了，如果你從初一就好好學，說不定現在也能考第一呢。”

“不行！”林航立即反駁道。

“什麼不行？”童澤問。

“我要是初一成績就好，還有機會見到你嗎？”林航搖着頭，一副不敢想象的樣子。

童澤“啧”了一聲，“那就隻能是現在這個結果了，你還沮喪什麼？”

林航尬笑一聲，嘴角有些壓不住，“其實……也沒有特别沮喪，就是想再聽聽你對我的安慰和對這次成績的分析。”

“你……”童澤一個沒忍住，擡腳踢了林航一下，用力将他的轉椅往前推了出去，“好啊你，明明什麼事兒都沒有，還跟我在這兒裝，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

“诶，哥，我錯了！”林航跳下轉椅，“家教結束，我就是太舍不得了。”

“滾一邊去，都是被我慣出來的！”童澤往一邊推他。

“真的哥，上高三你更忙了，來我家輔導我的日子就一去不複返了。”林航語氣酸酸的。

“我總不能一直輔導你，何況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教。”童澤扒拉了幾下他腦袋，“我覺得，上了高中，你應該多結交一些哥們兒朋友，周末一起打打球打個遊戲什麼的，閑暇時弄弄你的魔方賬号，别影響學習就行。”

林航擡頭看他，眼裡似有星星在閃，“那你是不是還覺得，我該找個人談個戀愛呢？”

童澤踹他，蹙眉道：“開什麼玩笑！不行！”

林航不服，“你還談戀愛呢，怎麼就不允許我談了？”

“我……”童澤語塞，“我談戀愛沒影響學習，你就不一定了。”

林航：“你也說了，是不一定。”

童澤打斷他：“高中以學習為主，不要一上來就想着戀愛。高中的知識要比初中的知識深不少，知識點又多又雜，别不當回事。”

“好！你不讓我談戀愛，那我以後就隻能繼續去你和謝逸眼前晃了。”林航百無聊賴地把玩着魔方。

“沒什麼不可以，别添亂就行！”童澤說，“我和謝逸高三會住校，你沒事兒可以來找我倆，周末不出意外的話……還是會回家的。”

“住校？”林航一聽這個，立馬來勁兒了，“高一能住校不？”

“去申請的話應該能。”童澤說着看了眼時間，“六點了，不聊了，走，出去吃飯！别攤着了。”

“吃飯？”林航一臉疑惑。

“我和謝逸請你吃飯，慶祝你考上一中。”童澤開門下樓，“我先去對門叫謝逸，你趕緊來。”

“我換件衣服，馬上下去。”林航喊了一聲。

他出門的時候，童澤和謝逸已經等在電梯門口了。

謝逸嘴角微彎，“弟弟，厲害了啊，恭喜！”

“謝了，逸哥！”林航走到童澤身邊。

“小航，想吃什麼？”童澤問。

“随便！”林航對于吃這方面，可能随了他哥，沒有什麼特别愛吃的，也沒有什麼特别不愛吃的。

“呵……”謝逸輕笑一聲，“不愧是親兄弟，就知道随便。”

林航問：“什麼意思？”

“我每次問你哥想吃什麼，他十次有九次都會給我來一句随便。”謝逸邁進電梯，等他倆進來後，按下了一層按鈕。

童澤和林航對視一眼，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