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他看着我,默默無言,隻有落在地上的眼淚提醒我,這又是一場噩夢。
明明是一樣的臉,一樣的人,他的淚水卻像利劍一樣刺向我的心髒。
我太累了。前十年的夢裡,我忙着躲他,避免自己在夢裡被他殺死。後十年的夢裡,我忙着殺他,生怕自己沒有處理幹淨。
接着我就沒有夢了。每個夜晚,我都隻能和他面對面坐下,一直到天明。
從前我以為他是我的夢魇,是白天裡的折磨在夜晚的投影。直到我殺了他的那一刻我才發現他就是我。
他說我要放下,母親也是這樣說的。但明明是她先抛棄的我!她憑什麼這麼說!
我小心眼?對啊!我就是這樣的。不服?有本事你們從地下爬出來啊!哈哈哈哈!還不是得每年被我挖出來鞭屍!活該,都活該!哈哈哈哈,我也是,我也活該。
于是我又活生生掐死了對面的他。
太陽還沒有升起來,天空是一種很令人安心的藍色,是一種很能迷惑人的顔色。我每天早上都是在這樣的顔色裡發現自己的東西沒了。或者是錢,或者是剛做好的衣服,什麼都是這樣。
是表兄拿的,這沒什麼意外的。姑姑會偏袒他,爺爺會偏袒姑姑。隻有私下裡沒人的地方,表弟告訴我,确實是他拿的。
我憎惡自己的懦弱,就像憎惡這片天一樣。
外面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音,左錄回來了,帶着一身傷,不用說我也知道是誰幹的。
是那條惡蛟。明明吃了那麼多人,還覺得自己是好人呀。
聽完左錄對啟子白救人的叙述,我腦子裡隻有這個想法。
聽到那些屍體包括骨頭都沒燒沒了,我覺得很難受,畢竟以後再也沒有……不,我不能這麼想,我應該笑。
所以我硬是扯了一個笑出來。左錄的表情比我還難看,但是他本來長得也不算好看 所以随便啦。
下一步該幹什麼呢?我給左錄看自己恢複好的身體。
我自己原來的軀體連二十八都活不到,但是借着左錄的修煉,我可以給自己挑好用的。
我這個人,惜命到了極點。所以在登上高位後,我沒有要什麼虛假的榮寵,我隻要自己過得痛快。
别人不痛快了,我就痛快了。所以啟子白……該起到它棋子的作用了。
我們,可是替他背了很久的黑鍋啊……
另一邊的啟子白做了噩夢。
龍生來有靈,淩駕萬物。它們是永遠自由的族群,沒有什麼生物攔得住它們。
龍是世界上最高傲自負的種族,從不墜落在髒污之地。
夢裡是再一個漂亮的山谷。
晶瑩透徹的湖水映着群龍的倒影。啟子白的父母守着幼年酣睡的小龍。
但是,這樣美好的時刻就是在夢裡也不長見。
湖水被黑色的污染物填滿,群龍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不知名生物。
頑皮的幼龍不像父母那樣警惕,它飛到湖面,與湖裡的那個東西對上眼。
那是一條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龍。它覺得很好玩在湖面笑,湖裡的那個它卻把自己扯到湖裡。
但是龍,不怕水,所以它沒怎麼掙紮。那個東西好像也愣住了。它伸出自己的觸角,像蝸牛那樣靠近啟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