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四撲上去抱着他，那天夢裡，紀丞來找他了。
“我來了……”費四哽咽道，“你不是讓我别走，為什麼你先走了？紀丞……我想你了，我好想你，也好愛你，我想說……”
“我們會一直幸福下去。”
紀丞聞言一怔，最後釋然一笑，拍着他的脊背，輕聲道，“你還記得啊……那你要好好活着，幸福的活着。”
“紀丞。”
“紀丞。”費四緊緊抱着他，不想讓他走，“我害怕……我怕沒有你的日子……”
“紀丞。”
“在，我在。”紀丞仰頭望着遠處，揉搓他的腦袋，“搞這麼傷感，好像我不會回來找你一樣。”
費四明白，夢裡相見……可他又怎麼能滿足？太短了，他太想了。
“少爺！”下人扔下手中的棍子，連忙去查看費四的情況，探鼻息還有氣。
所有人都跑出屋，蹲在費四身旁晃着喊着，甚至要拉他起來，費四就是不起，甯願躺着，望着手心的小玩意……
他半睜着眼，手心還放着紙青蛙，是上次在大理寺議事殿，跳到紀丞身上的那隻青蛙。
“費四！你起來，為一個死掉的人，值得嗎？！”費承澤怒喝道。
“值…得……”費四扯了一抹僵硬的笑容，“是他，就……值得。”
淩冬在一旁哭成淚人，拽着費承澤的手臂說，“老爺……罷了…本就要斷的，生和死又有何區别……嗚嗚，别倒頭來害死我的兒……”
費承澤閉眼對着列祖列宗跪下叩拜，鼻尖是冷冽的雪，“我費承澤認了，有這樣的兒子，有這樣負責任，耿直重感情的兒子，我認了……是我愧對列祖列宗，不能延續香火，要怪就怪我這個做爹的頭上。”
費四哽咽的阖上雙眸，哭笑不止，眼角的淚簌簌掉落，砸在雪裡最終融化。
冥婚到最後還是辦了，兩家人都沒了意見，費四也如願要和紀丞成婚。
和正常的成婚的流程一樣，定禮，拜堂，焚燒……
費家不算大富大貴，但在崇州也算得上小富，紀家隻是普通平凡的人家，溫飽不是問題，但在往上便難了。
可紀丞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才有和街坊鄰居唠嗑，得到不少線索的能力，是排查，調查的好手。
在大理寺更是活寶，樂觀，随性，好脾氣又風趣不失分寸。
就是這樣的紀丞，讓所有人銘刻于心……
就算要冥婚，費四還是八擡大轎帶紀丞回家，一箱箱的金銀财寶、綢緞尺頭。還有紙糊的冥器，首飾，衣物……
一條街都是去迎娶的隊伍，費四坐在馬背上，卻覺得懷裡空蕩蕩，眼中蓄滿淚水，垂眸看着手心的紙青蛙，“你要的，我都給你，不論生死。”
抵達紀家，費四邁着沉重的步伐進入屋舍，紀丞的牌位就在眼前，費四輕撫過牌位，眼中眷戀深情，“小橙子……”
“我來接你回家了。”
火盆中的火苗燃起，那些冥器被擡進來，這些要先燒給逝去者，代表祭奠和祝福。
費四跪坐在火盆前，往裡扔着冥器，火光溫暖着他，微笑道，“知道這些紙糊的不适合你，所以我還單獨買了一箱衣裳給你，按你的尺寸，一點合身。”
他起身打開另一箱子，移到火堆旁，屋裡隻有他們，其餘人隻是站在門外等着他。
“這件青色的最襯你，還有這件淡粉色，你穿上去一定很好看。”費四笑着笑着便哭了，拿着另一件紅色繁瑣的衣物和自己身上的相似，哽咽道，“這件一定最襯你，晚上穿來……我…我夢裡，讓我看看合不合身。”
一個時辰後他燒完了，把手上的那隻紙青蛙也扔進去，他希望紀丞不要忘記他，他希望紀丞快樂。
他還希望——
他說，他想費四了。
還希望……他說‘我愛你，四兒。’
眼中的淚水掉落，抱着紀丞的木牌走出來，兩方的爹娘都未說什麼，全部由着費四操辦。
費宅庭院中，請來的賓客滿席吃着婚席。
費四則抱着木牌進了自己房間，他和紀丞拜完堂後也喝了點酒。
不知道為何，今日明明隻喝了幾口卻還是有些暈。趴在桌上望着木牌，眼神迷離喃喃道，“紀丞……你說話…啊……”
餘晖灑下，湖面波光粼粼，竹子的影子在牆上搖曳，亭台輕紗被風吹的鼓起來。
亭台的石桌旁坐着一個随性，俊俏醒目的男子，穿着紅色的婚服，顯得他更加迷人。
纖細的白皙的手指，輕點杯沿發出清脆的聲音，叮鈴——
費四皺了皺眉頭，緩緩睜開眼，看着眼前的人，活生生的紀丞……
“你來了，這身果然……适合你。”費四傻笑道，眼角的淚又落下。
紀丞無奈撇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又喝酒，喝多少就醉成這樣？合卺酒都還沒和我喝，起來！”
費四又爬起來，踉踉跄跄的朝他走近，粘在他身上，“紀丞~”
“……”紀丞抱着他，揉着他的腦袋，“我在。”
“要是夢一直不醒，要是你一直在……就好了。”費四叼着他的耳朵，咬了一口。
紀丞擡手不客氣的給了他一掌，“狗，又咬我。合卺酒喝不喝？”
“喝……夫人，你倒……我想喝你倒的。”費四在他的頸窩蹭了蹭。
“好，依你了……”紀丞倒了兩杯，一杯遞給他，狡黠道，“來~我的夫君~”
費四聞言又忍不住笑出聲，“還是我的那個紀丞。”
“如假包換好嗎。”
兩人喝了合卺酒，紀丞望着他那雙紅血絲的眼眸，心也跟着揪疼，費四又湊近些，就想認認真真的把他看清，記心裡。
兩兩相望，說都沒有說話，隻有唇瓣在貼近差毫厘之間，紀丞阖上眼，輕聲道，“四兒，我愛你。”
柔軟的觸感，久違的吻占據費四整個人，他聽不清最後怎麼樣，是夢醒，還是醉死，但他清楚的聽見紀丞最後消散的聲音。
“辛苦了，謝謝你……我的夫君，有你我很幸福，我們都能一直幸福……”
“紀丞。”
“我愛你。”
“很愛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