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下來累積的市場營銷經驗,讓她迅速找到了店鋪存在的問題。
店内的木雕作品不少,但是類型很單一。
雕刻都是些傳奇的古代人物和一些家具建築構件。
古樸經典,卻很難吸引一些年輕消費者的目光。
不過孟冬愉沒有閑心到去和老闆溝通這些。
她店内轉了一圈,沒找到想要買的同款擺件,就徑直出了門。
隻是還沒跨過門檻,視線先被放在門後的一張廣告牌吸引。
說是廣告牌,其實不過是一個黑闆,上面寫了兩行字。
【招收學徒,僅限男生。】
又是僅限男生。
孟冬愉扯起唇角笑了笑,忽然間又想起她一年前升職為市場經理的時候,一位領導的評價。
他說:“女生喜歡意氣用事,在管理崗上待不久。”
像是憋着一口氣,一年來,她帶着團隊為公司創造了很多輝煌的業績。
然而,當她又拿着這些成績去競聘市場總監時,卻被告知,競聘僅限男員工報名。
剛提完離職那段時間,孟冬愉也向一些公司投了簡曆,但是對方HR總是會問:“26歲,結婚了嗎?”
……
如今連手工藝這些非遺行業,也要僅限男生了嗎?
孟冬愉擡手重重地扣了扣木雕店的門,揚聲問道:“請問有人在嗎?”
片刻後,有一個大約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打開了最裡間的門。
他站在門口把身上的木屑拍掉,問道:“想買什麼?”
孟冬愉走了進去,彎了彎唇角,努力讓自己變得禮貌一點:“師傅,您這邊收學徒嗎?”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繼而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你想學?”
孟冬愉點頭:“是的,我很……”
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不收。”
孟冬愉抿了抿唇角,接着問:“為什麼?”
中年男人再次打量她:“來旅遊的吧?一時興起想學木雕的人我見多了。”
“就沒見過能長久堅持下來的。”
隻是擔心不夠長久嗎?
那為什麼黑闆上寫僅限男生?
男生就沒有一時興起的嗎?
孟冬愉心裡的話還沒問出口,就聽到中年男人再次補充:“而且,女娃娃能有什麼力氣?”
“到時候不小心磕着碰着了,還要整天哭哭啼啼。”
果然。
還是對女生有偏見。
心底的那點執拗勁被激發了出來,孟冬愉深吸一口氣:“師傅,我們打個賭怎麼樣?”
中年男人沒聽懂:“什麼?”
孟冬愉看着他,緩緩開口:“如果我能在三個月内讓您的店鋪起死回生,您就收我為學徒怎麼樣?”
像是聽到了什麼幼稚的笑話,中年男人語氣哄小孩子般,試圖趕她走:“去去去,别耽誤我幹活。”
他剛轉身,還沒走進裡間屋子。
店鋪大門口一道譏諷的聲音響起:“孟冬愉,跟這種趕不上潮流的老古闆有什麼好賭的?”
孟冬愉回頭,就看到祁清肆吊兒郎當地倚在門檻上。
他雙手環在胸前,神色帶着些挑釁。
中年男人明顯被他不恭敬的話給激怒了,拿起手邊的木雕擺件扔了過去:“小兔崽子,誰讓你來的?”
祁清肆側身,熟練又靈活地躲開:“你開門迎客,我為什麼不能來?”
他繞着店鋪打量了一圈,不屑地笑了一聲:“這種賠錢的店鋪,還是早點倒閉了好。”
中年男人氣得臉色鐵青,音量也擡高了幾分:“我再沒本事,也比你整天無所事事強。”
祁清肆神色依舊散漫,一副全然沒把話聽到心裡去的模樣。
他“啧”了一聲,慢悠悠開口:“祁振強,聽沒聽過一句話,叫‘子不教父之過’。”
木雕擦着孟冬愉的肩膀,再次被砸了過去。
祁振強氣急:“老子沒你這個兒子,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祁清肆不以為意地勾了下唇角,依舊去氣他:“老頭兒,早點閉店,還能給自己留點養老錢。”
話音落,他視線又落到孟冬愉身上:“還愣着做什麼?走了。”
眼看着店内硝煙四起,孟冬愉識趣地不再摻和,順着祁清肆遞來的台階,打算出門。
剛邁開腳步,就被祁振強喊住:“等一下。”
孟冬愉聞聲回頭。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臉上帶着曆盡滄桑的疲憊,好像終于下定決心般,說:“小姑娘,我賭。”
-
經過這麼一鬧,孟冬愉已經沒了什麼心思再去逛其他地方。
回去路上,祁清肆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忽的把腳下的石子踢到她跟前,而後打破了安靜:“孟冬愉,不謝我嗎?”
孟冬愉頭也沒回:“等着你謝我。”
聞言,祁清肆愣了一下,反應了片刻,又嗤笑出聲:“被時代淘汰的東西。”
“在這上面浪費時間做什麼?”
木雕是非遺,是應該被時代保護的東西。
她本意确實是想證明:女性遇到問題并不是隻會哭哭啼啼。
但是她并不認為木雕的傳承與創新是在浪費時間。
然而,祁清肆的話聽起來不像是氣話。
孟冬愉轉身,試圖從他的表情中尋找些蛛絲馬迹:“那你還幫我打賭?”
祁清肆不自然地别開臉去:“我看不慣他這個人,行嗎?”
真話假話摻在一起。
不夠真誠。
孟冬愉不想繼續和他掰扯,轉身往前走:“随便。”
祁清肆幾步走到她身邊,與她并肩走着。
片刻後,他忽然問道:“孟冬愉,你對誰都這麼冷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