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太痛了。
隻是生理性的淚水。
她把眼淚抹幹,輕輕扯了扯嘴角,暗示般地告訴自己,不要去貪戀那些突如其來的溫柔。
與昨晚的一夜無夢不同,來南江的第二晚,孟冬愉迷迷糊糊做了很多夢。
夢中的場景變化萬千,從小時候到初高中再到大學最後是工作,夢中換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可她無論怎麼努力都找不到存在感,得不到一點認同。
夢中的她迫切地去讨好,試圖獲取他人的關心,最後換來的隻是冷眼相對,惡語相加。
孟冬愉從巨大的心酸中醒來時,枕頭已經濕了大半。
她起身,拉開窗簾,把枕套摘了,将枕芯攤到飄窗上晾曬。
淩晨五點鐘,太陽初升,窗外枝頭不知名的小鳥,叽叽喳喳叫個不停。
眼前鮮活的一切都在告訴她,這裡沒有那些烏煙瘴氣。
這裡是新的開始。
孟冬愉洗了把臉,又把洗好的枕套晾曬出來,而後換了衣服下樓。
剛出民宿大門就碰到了祁清肆。
他上身黑色背心,下身運動短褲,露出的臂膀和腿部的肌肉線條都緊實有力。
額頭上挂着細密的汗珠,額前的碎發也被汗水打濕。
應該是剛運動完回來。
視線相撞,孟冬愉抿了抿唇角,先開了口:“昨天,謝謝你的藥。”
聞言,祁清肆揉了揉手腕,哼笑出聲:“謝我做什麼?你自己花錢買的。”
話裡話間都在不滿她昨天托童欣瑤轉賬給他這件事情。
孟冬愉沒再搭腔,從他身前讓開位置,側身掠過他徑直往門外走。
沒走兩步,又被他喊住:“孟冬愉,我是哪裡得罪你了嗎?”
得罪?
明明是他在對她的道謝陰陽怪氣,怎麼還反過來質問她?
面對他的強詞奪理,孟冬愉也不想再解釋下去,隻是面無表情地回頭:“沒有。”
祁清肆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問道:“那為什麼,你對童欣瑤,對胡杭,甚至對祁振強的态度,都比對我要好?”
有嗎?
都才認識一天而已,哪裡談得上态度好不好?
孟冬愉蹙了蹙眉:“你想太多。”
祁清肆咬着牙點頭笑了下,重複她的話:“我倒是希望我想太多。”
片刻後,他深吸了口氣,再次開口:“冰箱裡有冰袋。”
突然換了話題,孟冬愉有些懵:“什麼?”
祁清肆瞥了她一眼,而後轉身往院子裡走,隻留一句提醒:“敷下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孟冬愉原地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
她起床洗漱的時候照了鏡子,眼睛确實有些腫,但是她覺得沒那麼明顯,就沒太在意。
現在被他點了出來,孟冬愉心底忽然有些慌。
就好像她刻意營造出來的一副面具,被人戳破了一樣。
不過這種慌亂隻停留一瞬,便被她找了個借口說服了自己。
隻是沒睡好而已,早起眼睛腫臉腫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她出了小巷,随便吃了點早餐,找了家打印店将昨天寫好的策劃書打印了出來,而後去了祁振強的那家木雕店。
孟冬愉過去的時候,祁振強正坐在門口吃早飯。
店裡擺的還是那些古樸經典的雕刻品,陳列上也不夠美觀。
孟冬愉接過祁振強遞來的凳子坐下,把手中的策劃書遞給他。
祁振強象征性地翻了幾下,又還了回去:“姑娘,這種文绉绉的東西我也看不懂,你不如直接說我要怎麼做。”
從他口中得到了想聽的話,孟冬愉笑了下,緩緩開口:“師傅,我覺得您現在需要推陳出新。”
祁振強聞言應聲:“怎麼說?”
孟冬愉想了一下,盡力委婉地表達:“新一代消費者的喜好已經變了,您店裡的這些産品,有些不太符合年輕消費者的眼光。”
聞言,祁振強冷哼一聲:“去雕些他們喜歡的那些貓貓狗狗,有什麼技術含量?”
他摸了摸身旁紋路繁複的花窗:“這是我們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技藝,我守着這家店是想傳承下去,而不是為了迎合外界讓傳統技藝流失。”
從祁振強的話中能夠聽出來,他自己也知道目前雕刻的這些不是主流産品。
他之所以這麼堅持不懈,隻是不想百年傳承下來的技藝在他這裡給斷掉。
孟冬愉抿了抿唇角,試圖去說服他:“創新并不意味着技藝的流失,利用創新吸引來更多人,反而更利于傳承,而且……”
祁振強對她的觀點持不認同态度,打斷了她的話,看着已經沒了耐心:“不懂别瞎指揮。”
他擺了擺手,又開始趕客:“算了,不指望你一個小姑娘能幫上什麼忙,賭約取消,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