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幾個散修見狀,退了幾步給他們留出空位,衛則玉瞥了眼他們,說:“和我沒關系,解藥也不是我出的。”
右塵看他态度冷淡,便也不再多說,從懷裡拿出兩個香囊:“還是要感謝的,這是清心香,另一個幫我給你的同伴吧,我沒有碰到她。”
這人的感覺有點自來熟,又有點内向,總之怪怪的。
衛則玉看着他,猶豫着接下,那人這才笑開了,和别的散修一起離開。
他舉起香囊聞了下,味道就是普通的清心香味,可是拿給柳在溪……他看了眼身後夜色染下的街道。
還是明日再說吧……
柳在溪一覺睡到自然醒,便就打坐調息,到了午時和同門一起往麒麟劍宗去。
大比之後,負責承辦的宗門總會請遠來的别派弟子感受一番本門的文化。麒麟劍宗以劍聞名,自然少不了拿自家的劍炫耀。
這次請各派弟子前來參觀的,便是傳承萬年的麒麟閣。
據說麒麟閣藏劍上萬,把把都是萬中無一的寶器,而且每把劍都附有劍靈,若是有緣,進一趟劍閣,回去便能得到一把認主的靈劍。
當然,天選之子怎麼可能那麼多,不過都是說着玩的,而且,進劍閣也是有很多條件。麒麟閣建在山中,從劍宗廣場到那座山中,有一條四馬寬的大道,下有陣術,名為“驗心”。
若是道心不穩,踩在道上必會如萬箭穿心,半步路都走不動,更别說往去劍閣取劍。
當然……這些也是吓人的。
爬總歸是能爬過去的。
柳在溪聽着前面的劍宗弟子介紹加解釋,一時間哭笑不得,你們劍宗弟子都這麼拆自家的台嗎。
正好笑着,有一人擠開人群站到她旁邊,柳在溪側目,看見衛則玉一臉正氣從懷裡掏出倆香囊交給她。
?
“我暫時還沒有找道侶的打算。”柳在溪微笑。
?
衛則玉微笑:“你想多了。”
她接過香囊換着聞了聞,問他:“那你無緣無故地給我這個幹嘛。”
身邊的人給了東西就算是完成任務,抱臂抻了抻肩頸,看着身前:“之前客棧裡的散修給你的,說是道謝。”
柳在溪擰眉,死活沒想起來哪個客棧哪個散修,衛則玉半天沒聽見回答,扭頭看她木着臉便知道怎麼回事,于是好心提示了下。
“嗷,可是給我道什麼謝……”柳在溪雖是奇怪,但還是别在了腰帶裡。
衛則玉:“行,東西送到了,我過去了。”
驗心道上走着不少門派弟子,柳在溪夾在其中,腳步踏上白石道時,兩邊的石堆上便亮起不同的符文。
這道帶來的痛楚她暫時沒感受到,正仔細觀察着石頭上面的陣符,想着能不能偷學一些。
她看得認真,完全沒發現腰間的香囊上萦繞着一層淺黑,這給越來越濃,逐漸透過衣服滲進皮膚。
柳在溪走得好好的,忽然覺得身上有些不對勁,她回歸自身感受了下,又捕捉不到具體什麼不同,想來是過驗心道的緣故,便沒有再管,重新低頭去看。
無人在意之處,香囊上的黑從四面八方彙來,再一縷縷地鑽進柳在溪的身體。
她就這麼忍着奇怪的煩躁感,一路到了麒麟閣,而那感覺卻愈來愈大,這時候柳在溪才察覺,自己身上的異樣恐怕并不是來自驗心道。
劍閣打開,弟子們紛紛進去,柳在溪在人堆被推搡着前進,撲面而來的便是上空浮動的麒麟神火。
這是劍宗特意吩咐弟子給他們這些别派的修士引來觀賞的。
神火正身驅魔,和寶劍們同在,更是讓修道之人心無雜念。
全場弟子都是這般感受,唯有一人,渾身不自在,就是柳在溪。
她發現自己昨日運化的魔氣不知怎的忽然躁動起來,本就是剛剛吸納,這會竟隐隐要從魂骨裡脫離出來,而且如今原是正兒八經修煉正道心法的她,居然有種要入魔的預兆。
柳在溪察覺到這念頭時心裡一驚,慌忙想要退出劍閣。
清言還在這裡,還有她的同門……
剛退兩步,身後有人突然撞過她向前走,柳在溪懵了,心裡那股煩躁漲成了戾氣,香囊中的黑氣濃重,變成大股往外散發。
劍閣中的神火盤旋,突然彙聚一處向着柳在溪所在的方向而去。
而她本人覺無所覺,抽出所有的力氣壓下即将漲出的魔氣,眼神閃爍一瞬,一把拽出腰間的香囊。
同時,神火猛地包裹住她,柳在溪急忙運起靈氣抵擋,卻是不敵,向後踉跄着從火中掙出半會跪在地上。
柳在溪顧不得那些,将手裡緊握着的香囊打開,抽出裡面的燒了大半的紙……召魔符?
衛則玉?
她擰眉站起身,擡眼在人群中尋找,卻不知是誰喊了聲“她入魔了”,打斷了她的思路,這之後便有更多的聲音像蒼蠅一樣在耳邊嗡嗡叫着,蒼蠅卻躲着她,仿佛見了什麼洪水猛獸。
柳在溪捂着腦袋,咬牙道:“我沒有!”
她定了定神,深呼出口氣,剛擡眼,見是清言,他還是那副冷淡模樣,平時看了歡喜,這會看了心酸。
實在叫人瞅不出喜怒。
柳在溪斂下眉眼,盡量放軟聲音:“師父,不是我,是這——”
她話還沒說完,清言便打斷她,并指在她眉心一點,沉聲說了什麼,接着柳在溪恍惚了下,又迅速回神。
劍宗有長老在此處,這時候也過來,和清言對視一眼,将人帶走了,衛則玉從弟子中擠到人前,那片混亂早就結束了。
不止他在狀況之外,很多弟子同樣不清楚事情原委,隻知道入魔什麼的,直到出了劍閣,衛則玉才搞明白。
原來是玄陽派的一個弟子被麒麟神火逼出了魔性,由真人帶她去了劍宗執法大殿,現在還在查驗她是否修魔。
已經快一個下午了……衛則玉有些疑惑,之前柳在溪不是沒有魔性的嗎,這時候怎麼會突然入魔,和昨夜幫小星的忙有關?
可她不是說自己的辦法不會引那魔性入體嗎?又撒謊。
他思索着,正要出宗門之時卻被一個弟子叫住,說長老請他去一趟。
執法大殿中,上座着幾個劍宗長老,清言立在一旁,看着殿中跪坐着打盹的柳在溪,半晌收回眼神,正色道:“各位長老,今日各種陣法都驗過了,在溪身上沒有魔氣,她之前本就在絕生林中受傷,就先讓我将人送回去休息吧。”
那幾位長老聽着也贊同,可問題就是,柳在溪自己不走,手裡的證物還捏得死緊。
她說那是衛則玉給她的,當時一群弟子都看見了,還鬧了烏龍來着。
清言無奈,隻好安穩站在旁邊看她打瞌睡,直到衛則玉過來。
柳在溪這才眯開眼,轉頭看向他,問:“這是誰給你的來着?把他叫來。”
衛則玉仔細辨認一番她手裡的東西,說了那散修的名字,小聲問她:“怎麼回事?”
柳在溪沒有說話,把那張破紙丢給他,衛則玉被這麼一通氣撒得也是莫名,撿起來看隻能知道是個陌生的符紙,卻不認得具體是幹什麼的。
殿中寂靜,沒人說話,很快,又來了個人,便是右塵。
殿上長老開口問:“右塵?衛則玉手裡的召魔符,可是你給他的?若不是你,有誰能為你佐證。”
衛則玉愣住,看向手裡的破紙,這居然是召魔符,裡市中有價無市的東西。
他猛地看向右塵,後者一臉慌張,忙拱手下跪,哭喊着:“冤枉啊,這東西我見都沒見過,别說它陷害他人,而且這二位與我而言,隻有感謝啊!”
殿外又被請進幾位那日和他一起的散修,皆是替他說話,隻道右塵那日隻和他道了謝,兩人無冤無仇,為何要做這種得不償失的事。
況且真要說仇怨,剛才殿中那兩人才是有仇的人盡皆知。
“劍閣有神火,他用了召魔符,神火一燎,帶着魔氣的符紙頃刻間便能化為灰飛,到時候死無對證,那弟子為魔之事豈不是成了定局?”右塵聽着身後那些辯解的散修,靈機一動,吞吞吐吐地說着,指向衛則玉。
柳在溪聽着這一聲一句,早就精神萎靡,頭一歪,栽到一邊睡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