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衛則玉應一聲,快跑兩步想去擡那亂動的龜殼屁股,手還沒碰到,旁邊甯西林比他快些,先一步過去搬起殼,随口道,“我來吧。”
柳在溪把捆仙鎖在肩上扛着,背後一輕,還以為是衛則玉來了,結果聽了聲音回頭看,遲疑着道:“……也行,先把這東西扔了再說。”
衛則玉眼睜睜看着那倆人飛跑上樓,他空下的手搓了搓,沒再堅持,擡眼從柳在溪消失在樓梯轉角的衣擺劃到甯西林身上,心中對這人持懷疑看法,但這感覺來源于直覺,無憑無據隻能作罷。
可礙于身上傷勢,他努力加快步伐也還是落在後面。
快到上層客艙,衣角忽然被拽住,還未看清客艙中昏睡一片的人他便回了頭,原來是個半大的孩子,正睜着紅通通的眼問他:“你見我娘了嗎?”
“沒見。”衛則玉搖頭,轉過身問他住在哪裡。
孩子指向下層樓梯:“那裡。”
*
上面的兩人齊心協力動作,拖個殼跑也如履平地,成功将齊帶上了甲闆。
柳在溪一屁股坐在這殼上喘氣,再加一條腿踩着,憤憤道:“真難纏。”
甯西林從方才的路上也聽她分析了,這東西大概能吸食别人的靈力為己所用,因此龜殼啟用之時才會讓人感覺靈力枯竭,而那些莫名熟睡的人,應該就是那貴族身上的香粉所緻。
“真想不明白,那麼有錢了,還費力劫财,我這儲物袋裡就那麼點靈石,都不夠他一把扇子錢的。”甯西林甩着腰上的袋子說。
“目的應該不隻是求财,但至于原因……想不通,”柳在溪看着癱倒一片呼呼大睡的修士,使勁拍了下殼面,“管他呢,這龜殼吸我們那麼多靈力給别人用,休息好了嗎,先處理了去。”
她說完朝甯西林使了個眼色,示意對方過來搬,然而兩人剛擡起來,她腦袋裡突然閃過些什麼,又倏地放了手。
甯西林沒料到她動作,擡殼的手臂忽然承受太多力道,一下子沒撐住,栽到了殼上。
“你幹嘛!”她苦哈哈地爬起來控訴,結果對面早就沒了人影,一回頭,那人正往艙裡跑,還不忘朝她喊,“衛則玉呢,他沒上來嗎?”
甯西林看她模樣,也顯出了些擔心:“不知道啊,他身上有傷,可能走得慢了點。”
柳在溪抓了抓頭發:“我忘了件事,那龜殼吸靈力為主,他的主呢?被我一刀戳死,可死後我收刀的靈力也被吸走了。”
而且之前她進艙門時十分順暢,結界并沒有被破壞,連一絲被動了手腳的迹象都沒有。
可無論什麼法寶,打開結界成功了會使之消失,失敗了也會殘存一些作假的迹象,這些她都能看出來,唯一不能的,是衛則玉這個結界被賦予人,将别人從外面引了進來。
她還沒有告訴衛則玉飛舟之上的其他人都昏睡了的事情,這要是那外人稍微說些什麼軟話……
“草包啊草包,怎麼就不能老老實實當個草包呢。”柳在溪嘟囔着。
甯西林不懂她說的話:“衛則玉?他不至于吧……”
兩人又一次鑽進艙裡,還未趕到最下層,柳在溪便聽見一陣打鬥,她脫口而出對甯西林道:“上去按住那殼!”
後者了然,極速跑上樓,柳在溪也同時翻下樓梯,往頭頂打出一層結界蓋在整個客艙,防止靈力外溢,再快步鑽出樓梯拐角,一眼就見走廊裡閃着層層金光,她急忙趕過去,定睛一看,背對着衛則玉立着的竟然是個小孩,還是個不斷長高長大的……半小孩?
那人并未使武器,隻是手裡閑散往外扔着奇怪的法器——拳頭大的圓球帶刺,像個海膽,稀稀拉拉飄滿了整條走廊,這東西不知是用什麼召喚,柳在溪在上面感受不到任何對方的靈力波動,卻能感受到衛則玉靈力的波動變弱。
這麼下去沒法打,那少年顯然也能以衛則玉的靈力為食,當下搞不清楚上下兩層吞吃靈力有無關系,若她再用,萬一外面那龜殼會獲利,甯西林壓不住,就是不知,這關系在哪裡?
柳在溪現下也沒時間思考,看着那些奇怪刺球,思索一瞬,又拐回樓上把那些莫名沾了一臉粉末的侍衛屍身拖下樓,兩手各拎一個在走廊狂奔。
廊道裡的明珠早就被上一戰龜殼亂撞時砸碎了不少,現下僅剩的幾個支撐不了長廊中的光線,此刻除了神識目視,沒别的辦法。
衛則玉為了看清旁邊吸血的小球,用的就是這個辦法。
可當他從漂浮的刺球中看見兩條人劍旋轉着撞來的時候,多少有點不太淡定。
站對面邊抽條邊打嗝的大少爺看他愣神,也愣了下,這才聽見身後噔噔噔的腳步,和“海膽”們輕輕的哎呦聲。
他迅速轉過頭,就這一下,便和一張慘白的臉成功貼面,之後整張臉一疼,接着被這玩意兒抽飛到牆上。
砰。
眼見這一幕的衛則玉心情複雜,那兩根人劍還在亂揮,從他們旋轉交叉的那驚鴻一瞥之中,他已經知道了背後使劍之人是誰,于是心情放松,卻腳步淩亂地想避開她自己救一下自己。
畢竟這人要是再往前,他不是被人劍拍死,就是被兩邊的小球黏上吃掉!
思緒瘋狂運轉時,那侍衛雙劍終于停了下來,柳在溪擦了把汗,叉着腰凝視過來,那張臉千言萬語,衛則玉看了一眼立刻認錯:“對不起,但是他裝小孩騙我,我才回來的。”
柳在溪眉心跳了下,一時間無言以對,順着對方伸長的手臂看過去。
艙門破了個洞,沒人。
……
她頭皮一麻,立刻矮身,便有數顆小球炮仗一樣,砰砰砰地擦着她的發頂嵌進對面木闆上。
衛則玉順着小球來處去看,視野之中的少年怨恨地擦着鼻血,又朝來甩出數個小球。
“這東西碰不得,會吸食血中靈力。”他說。
“還用你說,”柳在溪突然跳出來在他身前,甩着懷裡的侍衛跟個風火輪一樣往少年身前沖,“你拿着那個,咱們先跑,甯西林怕是有麻煩。”
“什麼麻煩,殼出問題了?”衛則玉在狀況之外,但聽話,一臉嫌棄地拽着那侍衛掃開周邊的小球。
“就是——”
柳在溪開口了又不知道從哪說起,而這時,眼前盯死的那個少爺輕蔑一笑,眨眼閃身去了别處,與此同時,二人腳下登時湧上來幾根黑色長條,将他們死死拽在原地。
她強拽不出來,冷靜下來看那少年。
現在看他與之前感覺并沒什麼不同,依舊是草包一個……所以才隻能困着他二人幹耗,隻要近不了身,她不敢動靈力殺不了他,他同樣奈何不了自己。
正想着,腳下的黑條倏然被一道金光融去,柳在溪下意識就跳,掄着侍衛的腿兜頭往那少年臉上招呼。
少年瞪大眼睛,短短時間裡,金光消失,他臉上骨骼再次變化,又一次多了年歲,柳在溪悄悄驚訝了下,手臂用力勢要将人砸扁成泥。
突然,她眼前又一縷黑條彈射而起,将她和少年隔開,侍衛臉粘在黑條上,失手,那少年被黑條一拉,“嗖”的滑到另一頭。
還不忘欠揍地對她吐了吐舌頭。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用力把侍衛從黑條上撕下來,震開聚在眼前的小球,那少年非常絲滑地在廊中穿梭,看神态,還挺悠閑。
柳在溪腳步加快,猛然間看到那少年身後閃過了什麼,接着金光一閃,對方就被大力抽打了過來,她眼睛一亮。
我準備好啦!
再狠狠一揮手裡的侍衛,将那少年從天上拍到腳底下。
遠處散開的金光絲絲縷縷淌過來,流在這少年衣服裡面。
她感應到,趕緊翻開衣襟查看,居然在裡面看到了他先前挂在腰間的龜殼。
那就沒錯了,估計是這個小的和那個大的二者吸食靈力能夠連通,所以之前一擊沒能殺死少年,讓那大龜殼攢了不少捆仙鎖上的靈力用奇怪法術保下其性命,他再在下方用這小的為自己想辦法重塑身形。
“這些東西怎麼還不散?”衛則玉從别處跑來,躲着旁邊零零散散的刺球。
腳下的少年早就被她一把擰了脖子,此刻聽他的話柳在溪擡頭望去,邊上零碎的小球就像是沒了娘的蝌蚪,竟然莫名帶了點無助。
“不管了,先上去找人。”要是方才猜測沒錯,那這頭吞了衛則玉靈力的小龜殼肯定也會給大的輸送,甯西林那邊應該會棘手一些。
柳在溪抓着龜殼往上跑,這次終于能給衛則玉講一下發生了什麼。
聽完情況,衛則玉發懵:“那我剛才用靈力你怎麼不提醒我?”
“有靈力不用多麻煩,待會的事上去再說,”柳在溪絲毫不介意,隻是腿腳倒騰得飛快,人跑到甲闆沒影了卻還能聽見空中回蕩的聲音,“你跟上啊。”
不知是否因為衛則玉常年在玉虛那個資源充沛的地方滋潤着,沒覺得浪費靈力有什麼,或因為這兩日消耗過大一直處于殘血狀态,總之,他應該是挺适應當下靈力消失的速度,雖察覺到了問題,但完全沒管,持續輸出。
因此,待柳在溪看見甯西林拼了命的撈那漲大了一倍的龜殼時,有些沉默。
同樣是靈力,她的靈力是不配嗎?怎麼長這麼快?
“這殼力氣變大了,我推下甲闆去它自己還能跳上來,而且捆仙鎖快困不住了!”甯西林大喊。
下面放煙的貴族死了,就沒法控制飛舟上的人繼續沉睡。
甯西林搞出來這麼大動靜,踢哩嗵嚨的,早就吵醒了大半,此時都在幫忙拽着殼上崩斷了的繩索。
“打架的時候靈力漏了。”柳在溪解釋,上前去修複繩索,一靠近,那殼似乎認出了她,滿腔怒火支撐着它奮力一躍,想将她壓在身下。
柳在溪都摸清了這殼的招數,三兩下避過,誰料它這次氣得極了,暴走之後直接掙開了身上全部的仙索,張大嘴巴,竟是要将在場的修士吞進肚子。
“聽那随侍說,留着我們的命是因為那個少爺,他死了,這家夥就不用隻吞法寶靈力,可以直接吃人了呀!”甯西林大驚。
柳在溪看了眼手裡染血的龜殼,反手别進腰帶,腳一蹬随着面前的吸力一躍而起,不客氣道:“留着命就說明之後有更難辦的事情,它既然吃人這麼熟練,說明之前還吃了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