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秘寶法力恢複，希望你那句話可以重新給我說一遍。”
他說完，想着再呆下去恐惹人嫌，便轉着腰間的葫蘆往洞口倒退着走，對她晃了晃手臂，“我每日能來的時間很少，先走了。”
而柳溪壓根沒聽清這些話，一直石化到他離開，都沒想明白怎麼被個毛頭小子占了便宜，想着想着居然萌生出一絲好奇：這家夥到底是什麼身份。連帶着對明日那人會不會來都産生了些期待。
她就這麼百無聊賴地縮着，掰着手指頭大緻驗算，約莫第二日午後，那人真的來了，依舊是光亮比人來的早些。
“衛則玉——是哪幾個字。”
為了不讓昨日的發愣顯得她因為那個親吻大驚小怪，這次她率先開口。
衛則玉走到岸邊，有些猶豫：“我是想給你寫在手上，但再下一次水，怕是我這小命不保。”
“那你别下，直接說。”
“不，我不喜歡離你太遠說話。”
……
是有什麼毛病嗎，你離我就不到七步而已。
柳溪目光麻木地丈量石壁與水潭之間的距離，幽幽道：“那你别說了。”
衛則玉盤腿坐在地上，權當她說的話是個玩笑，緩慢又深沉地說：“我在找辦法放你出來，操作起來有些麻煩，還得和掌門再商量商量。”
“……等會，你是說你救我，卻和關我進來的人商量？”
是有什麼毛病，她越發驚奇。
那人也不生氣，反倒看她這落魄景象下還能咋咋呼呼十分舒心，抛去心口積壓的不暢繼續說：“你别管。”
柳溪：。
眼看着又要生氣。
麻煩就在這，現在的柳溪完全不把臨滄放在眼裡，若是出去了大開殺戒，不就将她之前救下蒼生的偉大功德都毀于一旦了，那他也就徹底成了個罪人，若是這人以後恢複此前記憶，都沒臉去見。
雖說可能人家是不會在意的。
衛則玉歎了口氣：“别生氣嘛，事已成大半，馬上就能出去帶你吃香喝辣。”
聽他語氣，摻雜了許多無可奈何的寵溺，柳溪活了半輩子沒在别人嘴裡聽到過，背後竄上雞皮疙瘩的同時，詭異地被順了毛。
随後意識到什麼，急忙正色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幫我。”看衛則玉張口要答，她輕啧一聲：“不是你胡編亂造的答案。”
衛則玉啞然，沉吟片刻說：“我從另一個臨滄來，找我的愛人。”
“我？”
他挑了挑眉，眼神裡是對她這回答的肯定。
柳溪幹笑兩聲，并不太理解，便對這答案不做評價，問了另一個她關心的問題：“那個時間是……之後？發生了什麼？我也是這樣被關起來後讓你放出去的嗎？”
衛則玉看着她單純好奇的大眼睛，别開臉，一個個答：“是之後，發生了很多，但開始并不是這樣，你沒有被關起來。”
柳溪睜大眼睛，突然小小的自豪了下：“不愧是我。”
“不愧是你，”衛則玉看她表情忍俊不禁，決定還是嗆一下，“聖女大人最後成了正道魁首呢。”
那人果不其然被噎到，眼睛真是瞪得像銅鈴，下巴都恨不得拿潭水洗洗：“不是，我吃飽了撐的嗎。”
她無語瞥了眼衛則玉一眼，發表完評論再琢磨那人的表情，看樣子是在判斷這話的真實性，後來大概是覺得那時候的她總是與現在的她沒什麼關系，便擺擺手，不再多糾結，又問：“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就來找你了。”衛則玉突然有些吞吞吐吐。
柳溪觀他神情，有種吃了蒼蠅的感覺，語調僵硬：“我死了。”
“啊。你這都能猜到。”衛則玉比她還僵硬。
短短這兩面裡，柳溪終于發現他吃癟的樣子，都不在乎那死不死的窩囊結局了，心情很不錯地笑：“小菜一碟。”
衛則玉：“厲害。”
她一下子從這點對話裡體會出了些樂趣，隔空指了指他，将“衛則玉”三個字在唇間品味一圈，下了個定論：“你還不錯，若是在血音谷，我應該會把你收成自己人。”
衛則玉伸了個懶腰，改為躺在岸邊：“擡舉，都能在魔界給我尋個職位。”
“你若是真能将我放出去，是又何妨。”
“好好……”
之後的每日，衛則玉都會有一柱香的時間來洞穴寒潭，說些毫無營養的話題，或是兩人無言地呆在同個空間，權當和柳在溪聯絡感情，哦不，是柳溪。
畢竟那人當下并不認同自己在另一時間可悲的結局，打死不讓他叫那個名字，堅持一個柳溪原則，索性不過是個稱呼，衛則玉也就依着她了。
在禁地刷臉過後，他便再和玄陽的掌門商議關于柳溪此世的事情，順便在皓川各處奔走，給秘寶尋找恢複神力的靈石。
他來到的這個時間，是一百多年前妖女柳溪狂追沈葉白不成被玄陽衆弟子制服的時候，隻不過這條時間線裡，柳溪并沒有自爆，僅僅是被封在寒潭。
衛則玉魂魄蘇醒，算算時間，正是他從前與重生的柳在溪搶奪秘寶的時間點——剛來玄陽當了交換弟子三個月。
然後他就去找了掌門，講了來處，向他提出要放柳溪一條生路，并給他看了眼手裡的秘寶。
當世兩塊秘寶，實在異常罕見，掌門懷疑這寶物的真實性，卻能感受到他身上不同與此世的氣息，俗稱魂魄不穩。
因為這個，才破例讓他去見見潭中之人，并提出若能用恢複法力的寶物掙脫束縛，就可以放柳溪離開，而後也必須将秘寶交給玄陽，以防柳溪出世後幹壞事，還能給她捆回來。
對此，衛則玉欣然接受。
下月将近，本來黯然無光的寶物終于有了光亮，心頭一件事即将了卻，他舒了口氣，趁着夜色尚淺，往寒潭禁地跑去。
“柳溪……”他照常在洞口喊了聲，未見裡面回複。
他習以為常，用法術照亮洞穴，彎腰鑽進低矮的洞口，入目竟是柳在溪泡在潭水中的懵然模樣，他一愣，忙過去要将人拉出來：“你幹什麼呢？！”
可她被鐵鍊拴着，衛則玉沒法将人拽出來，就隻能親自下水推着她往後面那石塊上去。
柳在溪這才回過神來一樣，順着他的動作蹲在石塊上，又一把将準備出去寒潭的衛則玉拽了回來，笑問：“你剛叫我什麼。”
“柳溪啊？”衛則玉快被凍死了，偏生這人死活不撒手，他走也走不了，又沒法上來石塊，卡在水裡牙齒都打顫，“不是你讓我這麼叫的——先讓我回去。”
他努力掙開柳在溪的手，朝着岸邊去，而身後忽地鍊條顫動，緊接着他手腕傳來力道，腰被攬住，他整個人被從水裡拔了出來，按在柳在溪懷中。
“我記得我改名了，叫柳在溪。”她沒再蹲着了，垂着腿在潭水中，就有餘地讓衛則玉跪在石塊上。
“衛師兄真不錯，真把我給找回來了。”柳在溪笑意盈盈，非常自然從他衣服裡摸出秘寶左右看了看，“就這麼認你當主人了，那我嘞？”
她喃喃道，正過臉看向面前的發怔的衛則玉，湊過去蹭了蹭他鼻尖，溫聲道：“怎麼不說話。”
“有點怕是夢。”衛則玉老實說。
話說完的下一瞬，他就突然被泡在了水裡，頃刻的刺骨之冷後再被提出來攏到柳在溪涼飕飕的懷抱。
“冷不冷。”
“冷。”衛則玉打了個激靈。
柳在溪眨眨眼：“所以不是夢。”
“嗯。”他點點頭，加深這個擁抱。
溫暖輝光驅散洞穴中的陰暗寒冷，禁地之外多出兩道并肩的身影，乘着夜色，去往遼闊無邊的臨滄各處。
而雲川峰那座柳在溪平日最愛呆着的山頭上，留下了個小小的琉璃盞，靜靜等待着那個被放鴿子的掌門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