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的喬嶼收了劍,雙腳落地。她在地上站穩後,半空中停滞的短劍也窣窣往下落,釘在她身前。
眼前的女人完好無損地站在那裡,常善由眼底露出一抹難以掩飾的驚愕。
自從複原了梁平的暴雨梨花針後,他從未失手。否則白衣堂也不會在短短幾年就超越一衆殺手門派,在江湖中聲名鵲起。
就在他暗自心驚時,一直安靜地喬嶼突然側頭“噗”地噴出一口鮮血。她手裡那把從不離身的劍,“咣當”一聲從她手中滑落。她自己也從垂直站立變得搖搖欲墜。
常善由笑了。暴雨梨花針,從不失手。
“喬姑娘!”視線一直落在喬嶼身上的顧啟章一驚,三兩步沖了過去,伸手接住了倒下來的喬嶼。
喬嶼靠上他胸膛後,很快閉上眼睛,失去了意識。
她身上的黑衣服,在胸口的位置裂開了一道一指大小的縫,猙獰的傷口清晰可見,鮮血源源不斷地從那裡流出來,濃濃的血腥味,争先恐後地湧入顧啟章鼻子裡,幾乎要将他溺斃。
流到手臂上的血是燙的,喬嶼的身體卻有些冷。受傷的身體不斷地冒冷汗,痙攣般地發着抖。
在他面前的喬嶼是驕傲的,厲害的,顧啟章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虛弱的喬嶼。
顧啟章垂下眼,将她抱得更緊了一些。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找個大夫,他沉默起身,準備轉身離開。
但是沒走兩步,常善由就擋在了面前,陰測測地盯着他:“想走啊?”
顧啟章看他一眼,“你知道我是誰,盧首總有那個膽子下令殺我嗎?”
他一個小小的禮部員外郎在揚州這些二品三品、甚至一品的大官眼裡,像一隻可以随意拿捏的螞蟻,但是他是欽差,是代天子辦案。盧首總等人再怎麼恨他,也不敢真的動他。
聽了他的話,常善由沒有回應,不過也沒有其他動作。
顧啟章暗暗松了一口氣,又不禁有點後悔。早搬出欽差的名頭,也許喬嶼不會傷得這麼重。
腦子裡這樣想着,顧啟章腳下繼續往外走。
當他就要跟面前的常善由擦肩而過時,常善由突然伸出了手,重重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顧啟章驚愕地看過去。
常善由斜視着他,一字一頓道:“姓盧的确實沒叫我殺你,不過欽差是什麼了不起的大官嗎?有什麼規定,讓我不能殺欽差嗎?”
顧啟章怔住,瞳孔倏地放大。
而常善由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指在放完狠話後,猛地用力往下按。
尖銳的刺痛從肩膀傳向大腦,顧啟章臉色一下白了,他死死咬牙,不讓自己發出慘叫。
常善由睨着他,正要加重力度,就這樣折斷他的手臂時,一連串沉悶的鐵甲行進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常善由手中動作稍頓,側頭給右邊的一個白衣人手下使了個眼色。
那手下立即往窗外看了一眼,“官府的人來了,下面全是騎馬的大頭兵。”
他的話音剛落,門外便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不時有火光閃動。
看樣子,陣仗不小。
“堂主,”手下人斟酌着開口,“走嗎?”
這些大頭兵不比衙門裡的衙役,都是刀口裡舔血拼殺出來的,身上的血氣不比他們少,真對上了,他們讨不了多少好處。
常善由皺起眉毛,有些不甘心地看向顧啟章懷裡的喬嶼。
在他猶豫不定的時候,門外所有的細微動靜都停止了。常善由轉過頭去,隻見一個穿着紅色官袍的中年人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不怒自威。
站在男人身後是一排搭着弓箭的士兵。他們張着弓,将箭尖對準了常善由站着的方向。
常善由收回目光,突然身影一晃,在衆目睽睽之下移到窗口,就要縱身跳下去。
“堂主!”他的一個手下連忙喊住他,指着縮在地上戴着白皮面具的人,“那兒還有一個。”
常善由頭都不回:“虧錢的買賣不做,不用管他。走了。”
他說完,輕輕躍起,直接跳下窗台。
那一群白衣人也跟下餃子一樣,追着他的身影跳了下去。
等到這群人全部走光,抱着喬嶼的顧啟章才悶哼一聲,整個人搖搖晃晃就要跌倒,一個士兵見狀趕忙上前将人扶住。
“多謝。”顧啟章穩住身形後低聲道謝,又向那個中年人低頭行禮:“中丞大人。”
“嗯。”孫巡撫掃他一眼,将視線落在地上那個白皮面具的男人身上:他臉上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是躺在地上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把這個人帶回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