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葉子上含有酸性成分,會刺激頭皮,導緻脫發,”冉星懂的比邱遂辰多,“我不想你像你周師兄……”委婉點點腦袋瓜,還順便扯出無辜被攻擊地中海頭的周醫生。
一時想不起之前有沒有解壓完沒洗手就摸腦袋的行為的邱遂辰:“……”
***
邱遂辰家裡有一大牆酒櫃,洋的白的啤的,琳琅滿目。
說要喝酒,那就真要喝。
酒櫃前的玻璃門上印出冉星和邱遂辰的倒影。
邱遂辰從一堆酒裡拿了瓶青梅酒出來,讓冉星跟他到中島台。
兩人靠坐在高腳椅上。
邱遂辰擺出精巧的小酒杯。
冉星指向方才他站的位置,那個位置正前方的櫃格裡有一瓶不知什麼年代的葡萄酒:“不喝那個嗎?”
邱遂辰說下次,打開青梅酒,往冉星手邊的小酒杯裡倒了些,“這個能消除疲勞。”
冉星好笑:“用含酒精的東西說這功效,不太讓人信服。”嘴上這麼說,還是拿起酒杯抿一口。
酸酸澀澀又清涼的味道滑入口。
冉星嗯嗯地點頭:“味道挺正。”
邱遂辰便又從冰箱裡拿了幾顆橙子,冉星坐在位上沒動,看邱遂辰現場榨出兩杯橙汁,然後,把青梅酒和果汁融一起。
再拿個比小酒杯還大一點的杯子,青梅橙子酒倒出來,邱遂辰:“嘗嘗。”
冉星捧起杯子,橙子的鮮香混着酒香,嘗上小口,冉星雙眼泛光:“這個更好喝。”酸酸甜甜,很夏天。
邱遂辰也給自己倒了杯來嘗。
邱遂辰家的中島台和高腳椅都比冉星家的高出一截。
冉星整個人坐上去,雙腳騰空離地。
邊喝邊晃腿,眼珠兒像黑葡萄,亮晶晶,水汪汪:“其實白天喝酒也不錯。”
“是因為酒好喝,”邱遂辰低頭,用手機點餐,兩人總不能中午就喝酒不吃飯,問冉星:“還是因為和我一起喝酒好喝?”
冉星笑起來,兩眼彎彎成月亮:“你的酒好喝。”
邱遂辰把手機遞給冉星,讓冉星加菜。
冉星喝着酒,提着:“如果再配上燒烤,那估計更好。”
邱遂辰:“點。”
冉星是真點,點完看邱遂辰下單,還故意囔句:“你家這麼幹淨,吃燒烤感覺掉檔次。”
邱遂辰把手機放一邊,擡起頭,很幹脆:“那弄髒了你記得收拾。”
冉星诶了聲,他是膽兒大回來了:“學長怎麼舍得我親自收拾呢。”
兩人目光相碰,幾秒後,都笑了出聲。
溫暖氣氛攀升。
邱遂辰目光一瞬不瞬放在冉星身上。
冉星喜歡加了果汁的青梅酒,說兩句話笑兩聲就拿起酒杯喝兩口,那手掌玉白,骨節分明,杯裡加了點提味的冰塊,杯身冰涼,冉星舉着酒杯,虎口的胎記和五指指腹一樣嫩紅。
邱遂辰眸色漸深。
冉星的皮膚很白,白得像渡着瓷白的釉,明晃晃。他今天穿的是寬領的白短袖,舉起胳膊喝酒時,領口微微向側邊滑。
邱遂辰的視線垂落,從肩膀滑到鎖骨。
冉星這會兒是真高興,騰空的雙腳搖得起勁。
邱遂辰問:“心情好點了?”
冉星笑嘻嘻,沒遮掩:“被你看出來啦。”
“嗯,”邱遂辰也不是傻子,這幾天冉星忽高忽低的情緒他不是沒感受到,隻是沒找到合适的詢問機會,現在機會來了,他低聲問:“願意說說嗎?”
冉星撓了撓鼻子,收起嘻哈表情:“我怕是我想太多。”
“想太多就說出來。”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邱遂辰對事的觀點都差不多:覺得身體承受的東西太多,那就排出來。
外頭的陽光明晃晃。
熱浪照進客廳。
邱遂辰把空調降低了幾度。
冉星指腹摸着杯身上的水蒸氣,道:“你上次問我,我身邊有多少朋友。”
邱遂辰記得:“嗯。”
冉星攤手:“其實我離開冉家後,隻剩下一個朋友。”
邱遂辰眼神沉靜,安靜聆聽。
“但是最近我發現,”冉星說出自己的猜想:“這個朋友好像沒把我當朋友。”
蘇英裡幾天前的演出冉星沒去,但也算是在蘇英裡朋友圈裡看了演出全過程。
十幾分鐘一條演出動态。
蘇英裡喜歡發朋友圈,營銷得還挺不錯。
冉星:“這個朋友你應該也認識,叫蘇英裡,他和我是大學舍友,以前我們宿舍和你們宿舍一起吃過飯。”
冉星第一次主動提及以前的事。
邱遂辰很短促地嗯了一聲,反問:“你對朋友的定義是什麼?”
問題難住冉星。
冉星思考,又不知道要思考什麼,隻會搖頭:“我不知道。”
從前大家因為他是冉家人對他好,後來他離開冉家,這些所謂的朋友也跟着離開了他。
邱遂辰飲了口酒,唇齒間泛着青梅的酸和澀,他知道當冉星明白所有真相後會為蘇英裡的欺騙而難受,這是無可避免的結果。
邱遂辰能做的,是一步步讓冉星從思想上意識到蘇英裡并非真朋友。
減少冉星某天突然知道真相後的難過。
邱遂辰問冉星:“還記得我上次說的急診遇到的事情?”
王雪的事才過去沒多久,冉星自然記得,很輕地嗯了一聲。
這件事邱遂辰沒和任何人提過,但他覺得今天可以和冉星說:“患者是位剛畢業的應屆生,在他所謂的好朋友的飯局上,被好朋友和外人合夥灌了十幾瓶酒。”
冉星聽着,低頭看了眼手裡的酒杯子。
“不省人事,”被灌猛酒怎麼可能會沒事,邱遂辰回憶那天單架扛人進來時的畫面,“是飯店老闆好心叫了120送到我們急診洗胃搶救。”
冉星把手裡的酒杯放下來。
故事還沒完。
邱遂辰把冉星的小動作收入眼,“隔了不到一個月,是以同樣的方式進搶救室,”邱遂辰手比三的數字:“一共來了三次。”
冉星眨眨眼:“啊?”
“我當時剛畢業,看他年紀和我差不多,孑然一身,住院了也沒家人朋友來照顧,”邱遂辰說着,喉結滾動,聲音低了不少,“我和他聊天,問他為什麼要這樣折騰自己。”
冉星嘴唇抿成一條線。
邱遂辰:“他說他找不到工作,但他的好朋友和他保證,隻要多陪酒多請客,那些大老闆就會在他面試時多給些分,給他工作的機會。”
“我說他,這樣的朋友算朋友嗎?”
冉星眸光微微一顫,他把雙手放到腿上,指尖摳着褲子上的布料。
或許蘇英裡沒對冉星做過這麼過分的事。
但蘇英裡對冉星是不是真的好,邱遂辰想冉星心裡比誰都清楚。
隻是從前的朋友太少,冉星舍得不放棄這“唯一的朋友”。
邱遂辰的聲音讓冉星覺得震耳欲聾:“真正對你好的人,怎麼舍得你傷心難過?”
不論親人、朋友,還是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