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得過分,偏偏隻幹吹風不下雨。
空氣中飄飛的沙塵嗆得人肺疼,盧矩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後,竭力平複氣息,好商量地同對面說道:“羊哥,我知道你餓,我也餓,不如這樣,你放過我,我給你找個比我肥的,咱們不打了好不好。”
男子的對面是一隻撲哧帶喘的羊,兩隻羊角巨大無比,威風赫赫,尖銳的羊角戳到身上就是一個血窟窿。
而見勢不妙該慫就慫的人,叫盧矩,一個抛卻億萬家世,追求自由的浪蕩男子。
此時他帥氣英俊的面容上蒙了一層血污,剪裁精緻的白襯衣皺皺巴巴的,上面還有動物的爪痕,筆挺的西褲邊也沾上了髒污,看上去十分狼狽。
然而盧矩的‘羊哥’可不管這些,蹄子在地上劃拉劃拉,竟是蓄力做出即将沖鋒的樣子。
跑是跑不了了,這隻羊就像自帶瞄準發射器一樣,他挪到哪裡,它就轉到哪裡。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盧矩居然還有空想,他今天也不是穿的紅色呀,怎麼就招惹了這麼個活爹,别人是鬥牛,他整個一個鬥羊。
那隻羊咧開淌着涎水的嘴,寒白的尖牙可怖異常,瞪着猩紅的雙眼就那樣直挺挺地朝盧矩沖過來。
盧矩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緊握着木棍的手卻反映了他緊張的内心。
僅僅靠一根木棍根本對付不了發狂的羊,不過這根木棍被他剛剛掉了一個頭,現在就變成了一根不普通的木棍。
而是……
“送你一記破傷風之棍!”盧矩像揮動高爾夫球杆一樣,揮動那根木棍,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之後,結結實實地落在了那隻羊的頭上,這一記他使出了十足十的力氣,随着瘋羊一聲驚天動地的痛苦嗷叫,血噴薄而出。
如果羊會說話的話,一定會罵一句‘小人。’誰能想到已經打了好幾個來回的普通木棍,怎麼會冒出一根釘子。
那隻羊頂着一根帶着釘子的木棍痛得在地上打滾,盧矩吹了吹自己被震得發麻的手,心想着這招還真好用,剛停下來準備趁着還有口氣剝了它的皮,一把短刀神出鬼沒地從背後抵上了他的脖子。
涼飕飕的男聲道:“殺老這麼乖的羊兒,是要被絕的喔。”
盧矩一動也不敢動,不知道從哪冒出這麼一位,心想着對方可能是想截胡,好漢不吃眼前虧,于是故作輕松道:“這位大哥,有話好好說,你想要這頭羊是不是,我給你就是了,何必動刀呢。”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隻手試圖将緊貼着他脖子的刀移開,男人冷哼一聲,将刀貼得更緊,“莫廢話,跟老子走。”
盧矩這才聽出來對方說着一口流利的蜀中話,于是笑呵呵地套近乎,“大哥蜀中人啊,家住哪兒?說不定我還去過呢,是誰派你來的?”
這套話轉折得過于僵硬,以至于讓大哥的臉都抽了一抽。
“你莫管,快點跟我走。”
見大哥軟硬不吃,盧矩隻好被挾持着往一個方向走。
他們現在處在市中心的商業街,但是大哥這樣肆無忌憚地挾持一個活人卻一點兒也不擔心被警察抓起來。因為原本人聲鼎沸的街道,此時房屋緊閉,人影廖落,種着樹的花壇裡隻餘下了一個個深坑。
就在幾天前,地星出現了一件曠古未有的怪事,一夜之間,所有能吃的東西,有毒的,沒毒的,都變成了一堆廢土。在饑寒交迫的年代,曾經百姓有過吃樹皮度日的日子,而現在,無論窮的、富的,别說吃樹皮了,樹根都沒地方啃!
盧矩一步三回頭地看着地上那頭奄奄一息的羊,摸摸自己饑腸辘辘的肚子,悲痛道:“大哥,我好不容易才碰到個活的,一會兒死了就又化成沙了,就算你不吃,能不能讓我吃飽了再走。”
大哥的腳步絲毫不停,冷漠地說道:“變成柴人你就不會餓了。”
“什麼?”盧矩不明白他說的意思,這幾日世界可太亂了,大家都跟瘋了一樣到處抓人,他避開人群,東躲西藏了好幾日,等再次出來後,就很不幸地碰上了那隻發瘋的羊,根本沒有機會了解其他的事。
大哥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居然好耐心地解釋道:“地星爆發了一種名為‘食物’的病毒,所有能正常入口的食物都變成了土,而人類卻在中了病毒後,變成了‘食物人’,大家簡稱‘食人’,食人隻有在這個沒有食物的世界,不斷找尋食物,才能存活下去,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一個食人把另一個食人吃掉,變成‘柴人。’”
“等會兒,”盧矩的腦袋發蒙,“你是說為了不被餓死,所以同是人類的一個人要把另一個人吃掉?”
“理論上是這個意思。”
雖然這幾日發生的事不斷刷新盧矩的三觀,但是聽到這件事的時候,盧矩還是覺得這魔幻的現實簡直荒天下之大唐。
不過他很快又意識到另一個更為嚴峻的現實,現在正在挾持他的這位大哥,莫不然就是準備把他抓走吃掉?
仿佛是猜到了盧矩的心思,大哥淡漠地說道:“老子已經是柴人了,不需要再多吃一個你,而且香菜味的食人,老子才不喜歡。”
語出驚人,信息量爆炸,盧矩本來還想說什麼,大哥又說道:“帶你去見的那個人也不想吃你。”
語氣很不耐煩,成功把盧矩的話給堵了回去。
盧矩提溜着自己的衣服聞了聞,沒有味道啊,為什麼說他是香菜味的?
在盧矩二人離開不久後,有幾個灰頭土臉的人從沙堆中鑽了出來,其中一個上前查看奄奄一息的瘋羊,驚訝地說道:“那小子真行啊,幾天沒吃飯,出來還能幹死一頭發狂的羊。”
“這下可不妙了,毒主讓我們殺了他,現在卻讓他被人帶走了,哥,你剛才為什麼要攔住我們,把那個男的一起解決了不就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