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方才,他極其肯定的在那一團血肉的動作間,辨出了人性化的掙紮。
這一定是個人。不容辯駁的事實就這樣呈現在眼前。畢竟妖獸隻有獸性,不論是多高階的妖獸,嗜血的本能都深深的印刻在它們的基因中,不可教化,無從違背。
在容景司意識到這一點的一刻,許多他無法解釋的問題都迎刃而解。
計劃可行的放松感與對陸霁塵的忌憚同時沖上心口。他于此時确定了陸霁塵一定能夠拿出解決的方案,但是他無法預料這又會有什麼代價。
“陸霁塵,千萬,不要,對唐诩動手。”
“别擔心,我沒打算對你做什麼?”陸霁塵扣在兩側把手上的雙手使力,在唐诩面前第二次站了起來,“隻是情況危急,需要借你的氣運一用。”
随着他的轉身,大殿中無處不在的擺件從原來的置物架上飛出,靈活的調換着位置。待一切塵埃落定,隻聞見機栝轉動的聲音,再睜眼,殿後華美的壁畫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幽深的通道。
“走吧,各位。”
唐诩與樊氏姐弟三人小心翼翼地跟上,出人意料的是,陸霁塵隻有最初幾步蹒跚了些,到了後來,走起路來已是與常人無異。
道路幽暗窄長,唐诩沒有來過,但樊嘉凝兩人看着卻是越發眼熟。
直至走到盡頭,兩人頓時明悟,這不正是之前他們與容景司碰面的地下藏書室嗎。
“所以陸霁塵一直都知道你們做了什麼,甚至可以大膽猜測,這些都是他在引導你們。”
容景司的言論從心底浮出,樊嘉懿尚處于狀況外,樊嘉凝則是不可置信的看向陸霁塵——自己曾經無比尊崇的師父。
“你們大概也知道了,我也沒什麼好辯解的,登仙階的事,确實算我做的局。”面對徒弟心碎的眼神,陸霁塵欣然承認一切,“但也不是沒有意外,比如,我原本沒打算把陸霜天放出來的。”
“那怪物是陸宗主!”樊嘉懿也反應過來了,質問聲脫口而出。
陸宗主?在場好像隻有唐诩仍然一頭霧水,好在陸霁塵的解答到來的及時。
“啧,陸宗主。”他跟着念了一遍,突然嗤笑出聲,“死了幾百年的前宗主了,你們還這麼叫?”
“算了,陸宗主就陸宗主吧,畢竟陸霜天你睜開眼看看,現在除了這麼幾個人,誰還想的起來你也是陸宗主啊。”
他絮絮叨叨地念着,藏書室那樊嘉懿始終進不去的中心部位終于敞開。從外頭看滿滿當當的書架一層一層的向外挪移,露出内裡的空間。
圓狀的空地上,擺着一具棺材。
此時的陸霁塵已經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當中,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雙手重重地按在棺材的表面,發出尖銳的嘲笑。
笑聲一聲疊過一聲,立起的脊背卻慢慢伏了下去,最後他整個人都滑落在地,隻有上半身還半趴在棺材上。
“不是要找我解決問題嗎,怎麼不動了?”良久,他擡起頭,不再是慣來的溫和笑面,被白綢覆蓋了大半的臉上無悲無喜。
這才是真正的陸霁塵。唐诩竟然也不多覺得意外,越過站在前面的樊嘉凝,就走了進去。
身處其間他才發現,這好像是個陣法。
白色的地面上隐隐可以看出有陣紋存在,不過大約是年代久遠,繪制的材料也是與背景色相接近的淺金,站在外面還看不太出來。
“看得懂嗎?”注意到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地面上,陸霁塵冷不丁的發問,末了也不聽回答,自顧自的就接下去。
“你想成仙嗎?想的話那可要看仔細。你腳底下的陣法,以登仙階為陣基,拿遺族血脈作引,再佐以此間主角的氣運,三項兼而有之,就可以突破這修真界萬年難破的關隘,接續這真正的成仙大道。”
“所以,你想成仙嗎?”
“或者說,你身邊的人,想成仙嗎?”
“你什麼意思?”他現在問話的語氣讓唐诩想起了地牢中那段并不愉快的對話,他不由得擰緊了眉頭,語氣也有些發沖。
“希望你比我幸運。”
陸霁塵沒有解釋,隻送給了他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随即便從地上爬了起來。
“來吧,先來解決一下外面面臨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