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容景司也是剛剛才驚覺,他之前居然下意識地忽視了那脩忽冒頭的黑霧,自顧自的就合理化了唐诩一行出現在學海上的過程。
面前的胖長老仍然保持着弧度不變的微笑,那突然顯得格外漠然的視線正牢牢釘在容景司的面龐上。
周圍是絲毫沒有發現不對的人群,他們甚至沒有将目光投向突兀起身的容景司。
天下書院的領域如今應是暖春,容景司卻覺得如墜冰窖,如若凝滞的空氣狠狠扼住了他的咽喉。
太荒誕了,在這猶如一幕戲劇的雲端之上,究竟什麼才是真實。
“前輩,”是唐诩的聲音,“我一直在,等我。”
溫暖的血液頓時湧遍全身,穿越百年,這是容景司第一次陷入對這個世界的懷疑。沒想到是唐诩把他拉了出來。
唇角微勾,他忍不住失笑,好似被當作局外人的虛浮感被識海中傳來的一句話狠狠粉碎,恐慌的心又落回了原位。
“是我關心則亂了。”
待他回到原位,令人窒息的空氣複又流動起來,看起來衆人都恢複了正常。不過沒人再提及那消失的三人,耳邊的小道也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讓他别擔心。
容景司隻是笑笑,沒有接任何一人的話。心思難辨的面容之下,是無人可說的擔憂:這一次,真的是要唐诩獨自面對了。
水鏡照不到的空間裡,唐诩睜開了眼。
熟悉的火光映入眼底,不對……為什麼他會覺得這熟悉?
受害者的哀嚎求饒熄不滅愈加兇猛的火勢。空中黑袍裹身的兇手們看不清神色,隻有時不時擡起将出逃之人打回的手昭示着這是些活人。
傾盆大雨打濕了唐诩的衣衫,鮮血混合着泥水從皮膚上滑落。顧不得考慮衣着,他狼狽地伸手夠到了廂房高處藏着的漂亮挂飾。
“娘親,這是什麼。”小小的孩童被抱在懷裡,好奇地擺弄着手中亮晶晶的網狀物。
“是捕夢網,保佑我的诩兒夜夜好夢。”溫婉美麗的女子在孩子的額頭上輕輕一吻,癢癢的觸感讓小唐诩咧嘴傻樂了起來。
就這一走神,抓在手裡的小禮物就被一隻不懷好意的大手給勾走了。
“什麼好東西?讓我也瞧瞧。”吊兒郎當的男人将小巧的飾物在面前展開仔細端詳,還沒看幾眼,就瞥到了腳邊一臉要哭不哭的小豆丁,“诶别哭啊,我逗着玩的。”
已經來不及了。“哇”的一聲,崩潰的不隻有幼小的孩童,還有他手賤的爹。
“不哭不哭,看爹爹我變戲法。”一片手忙腳亂中,男人終于想到了辦法。指節在捕夢網上輕敲一下,頓時人就不見了蹤迹。
“嗝,”小唐诩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吓得打了個嗝,轉頭看向看戲的孟青雲,“娘親,爹呢?”
“在這呢!”男人将還沒反應過來的兒子舉高放在肩上,“你爹我厲害吧,等你長大了也能這麼厲害。”
可惜他們沒能看見唐诩長大,兒時的捕夢網也隻能被藏在角落才能躲避同齡的強盜。
隻是所有人的沒想到的是,這心血來潮的小設計成了如今唐诩的逃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