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情報人員敏銳的直覺，他猜想這關系再深入下去，恐怕要一路順着查到那些盤桓在科技領域上的巨頭們。

而巧合的是，首都研究所正因為一些敏感事件，陷入調查。

兩件事竟隐隐聯系起來。

展雲馳想起前幾天，花店的那個beta研究員，忽然恍然大悟。

蘇知本人或許沒有摻和到這些鬥争之中，但他的導師穆晴在首都研究所内職位很高，師兄吳庸在睿環科技任職，非常巧合。蘇知進入禁區，就是走的睿環科技的關系。

他是牽連起兩方的一個交叉點。

這樣的人，确實有情報意義上的價值，值得接近。

怪不得！

他就說長官為什麼要費盡心機加上對方的聯系方式，原來是早有預料。

——雖然那時候還沒有礦區這起事故，但展雲馳順暢地将此歸類于某種卓越的洞察力。

這樣想着，展雲馳從手提包内拿出一個冷藏密封盒。

展雲馳将密封盒遞過去：“您要的東西。”

他這次來禁區，除了交接情報外，還有一個目的，是應謝疑的吩咐，給他捎來一樣東西。

謝疑打開試劑盒，在淡淡的寒霧中，拿出其中的注射劑，安裝好針頭，捋起小臂衣袖。

單手打開，冰冷金屬質感針頭紮進結實的小臂，毫不留情地推入，深色注射液流淌進淡青色血管，一鼓一鼓地湧動進去，又陷于平靜。

展雲馳看得眉頭一跳。

謝疑打的是信息素抑制劑。

抑制劑的成分就是常見的alpha信息素抑制劑，隻是濃度比普通抑制劑高出了七倍，是軍方的特制版本，不在市面上流通，也流通不了。

這種濃度的抑制劑打進alpha身體裡，有很大概率會當場引起激素失衡的休克反應，危及生命。

隻有enigma能抗住這種濃度的抑制劑。

這樣一支七倍濃度的抑制劑打進去，對于enigma而言，也就是日常用量。

身為一個alpha，展雲馳看着這種粗暴的打抑制劑手法，回想起每次抑制劑入體時那種陰冷壓抑的觸感，忍不住感同身受的難受。

尤其是這麼高濃度的抑制劑，打進身體裡，痛苦程度會成幾何倍數增加。

enigma體能再強，也是肉.體凡軀，有痛覺神經傳遞回路。

可謝疑卻絲毫沒有反應，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好像感覺不到痛楚和難受。

謝疑打完抑制劑，展雲馳收好用完的注射器，待會兒将其帶離禁區，不留下一絲痕迹。

展雲馳忽然想到：“前天礦道事故，那個beta也在，您是準備……”

如果謝疑打算接近那個beta研究員，這次共同經曆礦難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謝疑先前特意在花店下了S級白山茶的預訂單，此時正好起到用處。

隻是約定的日期将近，謝疑還要處理礦區的事，不知道是否趕得及。

如果來不及，是否需要他代為去取？

謝疑忽然擡頭看他一眼，漆黑眼底劃過寒意。

空氣寂靜一瞬，察覺到危險，展雲馳話頭一滞，咽下後面的話。

謝疑垂下眼，遮住眼中薄冷，低沉話語中暗含警告：“他的事，你不用管。”

展雲馳呼吸放緩：“……是。”

是他的錯覺嗎？他怎麼感覺長官有些陰晴不定。

不是那種謝疑身上原本就有的沉郁的鋒芒，而是一種更躁動、更具有攻擊性的氣息。

自從跟着謝疑以來，他從來沒有見過男人有過這種狀态。

他不知道enigma的具體習性，隻是以他的經驗，非要說的話，有點像alpha在求偶期的狀态，出于過量的占有欲，對全世界都抱有敵意。

……？

這樣的揣測隻是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基于enigma的壓迫感，展雲馳不敢在他面前想太多。

離開前，他大着膽子回頭看了一眼。

高濃度的抑制劑起效很快，就是幾分鐘的事，此時謝疑神情已經變得極為淡漠，肩背筆直地立在岩壁旁，周身氣質沉冷，像是一尊仔細打磨過的、極其自律克制的機器。

剛才一閃而過的那種輕佻的躁動，已經消失無蹤。

可展雲馳反倒覺得，此時的謝疑，看上去更為可怖。

平靜的瘋獸，強壓着湧動的燥郁。

極力壓制，還是掩蓋不住那種邊角洩露出的陰郁的氣息。

剛打進去的一管抑制劑，真的起到了作用嗎？

展雲馳忽然很懷疑。

展雲馳其實很好奇，謝疑到底為什麼會信息素波動。

謝疑剛休養了半年，按理說不應該這麼快就信息素波動。

這樣不可控的信息素波動，一般隻出現在求偶期。

可求偶期也該有個誘因。

這段時間，謝疑唯一近距離接觸過的，就是那個beta研究員。

總不可能是那個beta？

雖然确實長得很漂亮，氣質也很驚豔。

但，beta并不在enigma的擇偶範圍内。

展雲馳對enigma了解不多，根據他僅有的認知，enigma的伴侶全都是alpha和omega。前者可以憑借強壯的身體素質，承受enigma的索取，後者可以憑借本身柔軟的特質，最大限度地安撫enigma。

而enigma選擇beta作為伴侶的概率。

——為0。

對于enigma而言，無法進行信息素交流的伴侶，無法緩解他們的任何痛苦，隻會徒勞的增添折磨。

alpha還能憑借科技的手段調節激素，與beta結成伴侶。

但對于本身信息素比alpha強勢又暴戾得多的enigma，即便與alpha或者omega結合，都會不可避免地經曆信息素暴亂。與beta結合，則和慢性死亡沒有區别。

既聞不到也無法分泌信息素的beta，在enigma眼中，就像是一株無色無味的玫瑰。

雖然美麗，卻嗅不到它的香氣。可觸不可及。

-

花費一天時間，蘇知倒了一下作息，又将花店内這幾天缺少照料的植物們仔細修整一番，花店内終于恢複生機與整潔，準備開門。

他整理訂貨訂單，發現之前采購的S級白山茶，提示将于下午到貨。

看着供貨平台預訂的送貨信息，蘇知再次想起謝疑。

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而且謝疑的大衣還在他這裡，已經送去幹洗，得找個機會還回去。

猶豫片刻，蘇知拿起通訊，在上面敲下一行字。

原本空白的對話框中，蘇知的頭像吐出泡泡，發出了第一條消息：[謝先生，預訂的白山茶到貨了，方便來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