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硯因為是從小跟着謝悟德一起長大的,所以之前,謝家大哥在教自己小弟時,偶爾也會帶着教他一鱗半爪。
别的不行,但偶爾人手實在緊張時,派他上當鋪或者随便哪個店,跟着依樣畫葫蘆的幫幫忙是可以的。
不過當然,他的主要任務還是跟着謝悟德,所以這樣的機會并不多。
謝悟德猜測了一下大哥的意圖,抽了個空溜了過去。
“剩下三本也是死當。”
謝悟德和他大哥對消息。
“可能是捧硯做得,我剛剛看見他了。”
“嗯。”
謝悟成同樣壓低了聲音。
“兩種可能,一種,他是把黃家那邊的憑證換了,反正都是他的字。但如果是僞造或者做舊,一會兒我能認出來。”
“還有一種可能,他之前就故意埋過雷。”
謝悟成的表情帶着厭惡。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正好借這個由頭整饬一下。”
謝悟德同樣點點頭。
他也是這樣想得。
隻是他之前,對謝家的人了解不夠,對當鋪管事的信心也不足。
萬一查到最後,查出了一大堆錯誤怎麼辦?
但看他大哥信心這麼足,他當然也會配合好。
“為了自證清白,我謝家願意查檔。”
打定主意,謝悟德擋在了大哥面前,略微提高了點聲音。
明明一切都是他們推動的,卻也給他們做足了這個姿态,反而又占盡了理。
“謝家一應記錄,一式三分,分别由不同的方式記錄同一個物品。”
“若是真的有錯,我謝家願意補償。”
謝悟德對着四面拱了拱手。
“還要勞煩各位去請來耆□□同查證。”
這工作量可就大了。
這個時代的記錄都是用竹簡,誰家要辦點啥事兒,那真的都是大工程。
眼看着謝家人開始一摞一摞往外搬竹簡,黃家那幾個人冷汗都快把後背濕透了。
他們被強行按在了榻上,旁邊還要耆老帶來的人,和學宮的學生虎視眈眈地盯着。
謝家倒是都忙活起來了,那一個個硬實的。
就連謝悟成,這個一貫虛弱看起來身體不太好的人,搬竹簡用力的時候,那胳膊都能崩起來流暢的線條!
謝悟成看到的時候都驚了一下。
後來想想他哥沒事就喜歡抱着一大摞書走來走去的習慣,倒是也能理解了... ...
謝家當鋪在這邊開了十年有餘,壓下來的卷宗都得按千斤算。
好在聽到熱鬧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幫忙的也越來越多。
到日薄西天時,沒全部弄完,也歸出大半了。
“幾乎無一處缺漏。”
當鋪的老管家,說話底氣都足了,還帶着淡淡的驕傲。
也确實值得驕傲。
随後跟着站起來的老人,是整個代郡,算是最德高望重的長者,黎老。
他揮了揮手,身邊跟着的年輕人立刻上前跟上。
“幾千宗裡,隻有不到十卷有差。剩下不到二十卷錯檔,全部出自一人之手——捧硯。”
“耆老們也查實無誤,謝家僅有督管不利之責,屬無心之時,罰沒金銀可赦。”
“至于黃家——”
“不是我們的錯!!!”
還是那個矮胖的年輕人,他手都快要揮出殘影了。
話語裡帶着崩潰的哭腔。
“是捧硯!!都是他的錯!他挑撥的,說可以讓我們訛謝家一筆錢!說他做過的絕對沒問題!!”
他一邊說,還一邊往小巷子的方向指。
“都怪他!都是他的錯!!”
謝悟德一直讓溫容關注着捧硯呢,早早也告訴謝悟成,讓人不動聲色地圍了那邊。
這會兒看捧硯暴露了以後似乎是想跑,趕緊提高了聲音兩步竄了過去。
“捧硯!”
他人高馬大,上前一把就攥住了捧硯的琵琶骨。
“虧我從小和你一起長大!虧我兄長還教你讀書寫字!”
“看大家年齡足以成家,又給了安置費才讓你們離去。我謝家——待你不薄吧?”
謝悟德的話都帶上顫音了,好像不可置信,又十足委屈。
隻有捧硯一個人能看到,謝悟德的面上一片冰冷,目光更是平靜地像是看一個死人。
“你為何如此居心叵測,要加害于我們?”
不知道為什麼,原本還算冷靜的捧硯,看到謝悟德目光的一刻,突然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