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吃完,倆人在便利店門口分開。
遲柏意看着她跑進去,很快又跑出來,塞過來一袋曲奇餅幹。
“菠蘿味兒的。”她說,“肯定比你橙子味的好吃。”
遲柏意笑得不行。
她還在說:
“别餓了就逮着什麼東西都亂吃,過期的扔了沒有?哦你幾點下班?下班後什麼時候回來?”
“說話啊。”
“七點多吧,不一定。”遲柏意笑着說,“快去上你的班,下班我給你打電話……”
陳運不動。
遲柏意補充:
“然後讓你帶我去吃飯,行不行?”
這下行了,陳運開開心心地轉身進店。
門上鈴铛“叮當”一聲響,遲柏意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貨架後頭,又等了一會兒,見她換好工作服出來,才沖她揚揚下巴。
玻璃門後,她眼睛一亮,擡起手輕輕擺了擺。
遲柏意于是也擡手,學她的樣子晃晃巴掌。
她鼻子微微一皺,眯起眼睛笑了……
這個笑容帶來的魔力持久而強大,強大到遲柏意整整一個下午都心情絕佳——
接診不累了,檢查更愉快了,電子查房也不頭疼了……
這個世界哪兒哪兒都是好人。
就連科教科不知道為什麼晃來晃去都不那麼礙眼了……
她甚至還難得的有時間能讓大腦稍微休息下來,去想想其他的事兒——
比如陳運。
比如陳運給她的小餅幹。
比如……陳運現在總算對她說話越來越不客氣了。
當然,以前也沒太客氣過。
不過以前不客氣是她對誰都那個樣,而現在嘛就……
遲柏意抓着自己的小手電,從她春風化雨的笑一路想到她忽閃着睫毛乖乖道歉,再想到她脖子耳朵一起泛起胭脂紅——
“來呗……”
“……客氣啥,來……”
……
語氣那麼硬,話說得那麼絕……
有什麼用呢?
她的嘴唇還是看上去那麼軟、顔色暈染開來一定很美。
眼神那麼兇,那麼悍……
兇得人心一顫又一顫——
可要是那麼兇的眼神後不是含着水光就好了。
眼皮那麼薄那麼薄的人,陽光下毛細血管都纖毫畢現,怎麼包裹得住水光潋滟的一雙眼?
“大夫?大夫?”
遲柏意恍惚地擡頭:
“哎,你坐,哪兒難受?”
“不是。”對方說,“我是想問問,你們這兒看那個近視度數是在哪兒啊?”
近視?
她近視?
沒看出……
遲柏意在心裡啐了自己兩口,清了清喉嚨:
“挂号了嗎?”
“還要挂号?”
“得挂号。”遲柏意給人指了指門口的電子牌,“沒有其他難受的地方,就隻查個度數什麼的話挂屈光科就行。”
對方滿口謝謝地走了。
遲柏意放下瞳孔筆,摘下眼鏡揉太陽穴,勉強把思緒從一些不太正經的東西上拉回來,拉到今早查房——
“哦喲遲大夫你說說,我都說了不能摳鼻子不能摳……”
不行,這差别也太大了。
怎麼同樣是叫大夫,聽到耳朵裡就那麼不對勁兒呢……
工作現在是沒法想了,要想也隻能想陳運的。
陳運的工作……
陳運的專業……不不不,陳運沒有專業。
也不算,陳運還是有的……
手機鈴聲響起來的時候,遲柏意已經從這個專業想到了遊戲,再從遊戲想到了電影。
電話那頭的錢瓊“喂”了好幾聲,總算等到她開口,第一句就是:
“下班沒?”
遲柏意看了眼時間,道:
“沒空。”
“你是下班後沒空還是跟我聊天沒空?”錢瓊很不滿意,“說好了的啊,你不把這事兒交代清楚小心我找陳運聊去。”
這威脅太大了,遲柏意很快低頭:
“真沒空,你排隊等号吧,最早三天後。”
三天……
應該足夠解決陳運這個看起來像愛好實際上又不太像的專業了。
“三天就三天。”錢瓊也不在意,“順便跟你說一聲,我準備過去騎車了,你看看需不需要來接你一下?”
門輕輕被敲了兩下,遲柏意說“不用”,挂掉了電話……
真正下班已經是幾十分鐘後,天一黑下來,溫度也低了不少。
遲柏意換完衣服,又去住院部打了一頭,迎面遇見老黃跟找到了組織一樣熱淚盈眶地奔過來,趕緊擺手:
“我沒空。”
“就這一次。”老黃期期艾艾地抱拳,“我發誓,我保證——大不了回頭我替你兩晚。”
“八晚都沒用。”遲柏意異常冷酷,“調頭一二三走人,再磨叽我跟你家護士長告狀了。”
老黃淚水橫流:
“老遲啊,遲啊……遲姐啊……你是不知道啊,我這幾天根本沒時間。這不就今天,水庫也開了,再不遊過幾天冷了更遊不了……”
遲柏意扭頭就走,任由她在後面求奶奶告姨姨地跟着。
一路跟到了電梯門口,她進去了,老黃站外頭還不死心:
“真的……就今天,就一天!”
“沒空,我家裡有人等我吃飯呢。”
電梯門合上了,帶着老黃鬼打慌一樣的眼神下去了……
遲柏意望着電梯裡自己的臉忍不住嘴角上揚,忍了好一陣子,才按捺下去打開手機想給陳運打個電話。
撥出去後又有點後悔,趕緊挂了。
電梯門開,她深深吸進一口氣,撥通了錢瓊的電話:
“把我那輛底盤低點兒的車開過來……行,就V8……”
陳運手忙腳亂地将灑了的香粉一點一點用香帚掃進罐子,掃到半截,手機叽叽歪歪亂叫起來。
她也沒看屏幕,接通剛打算罵江月那個沒眼力見的,話未出口,遲柏意的聲音帶着笑意傳進耳膜:
“小陳運,下樓,帶你遲大夫吃飯去。”
陳運蹦起來,跑到陽台上伸脖子一看——
一輛長得賊像屎殼郎的車子旁,遲柏意正仰着頭:
“快來。”
“一會兒再晚該堵車了。”
“不許躲,我都看見你了。”
陳運直到坐進副駕駛,看着她側臉都沒反應過來:
“你、哪兒來的車啊。”
遲柏意被她問笑了,伸手呼噜一把她額頭:
“我從錢瓊那兒搶的,怎麼樣,好看吧?”
“好看……”陳運怔怔道,“看起來跟玩具一樣。”
這算什麼評價?
遲柏意就望着她笑。
她呆呆地轉過來看看遲柏意,又看看車窗,再看看遲柏意:
“你……叫我坐你的車,帶你吃飯?”
“有什麼不對?”遲柏意探過身來給她系安全帶,“你說地方,我開車去,吃完了還能送你去劇本殺店,多好。”
然後晚上還能再接你下班,下班後還能跟你在外頭再吃個夜宵,沒準吃了夜宵還可以跟你兜兜風——簡直不能太棒。
陳運擰着眉毛,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腰前腰後搗鼓,下巴揚着避免蹭到她腦袋頂,臉頰被她的頭發掃來掃去,說:
“那你有車平時怎麼不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