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他鬼使神差地早早來到院中,假裝讀書,實則頻頻望向牆頭。
“喂!書呆子!”清脆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昨日那個小姑娘正坐在牆頭,兩條小腿晃啊晃,手裡還拿着一個油紙包。
“我叫姜多善,姜家的小女兒。”她利落地跳下牆頭,拍了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父親說隔壁住着一個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小公子,特地來看看。”
柳行文手足無措地站起身:“我、我叫柳行文。”
“知道知道。”姜多善笑嘻嘻地湊近,将油紙包塞給他,“喏,桃花酥,我大哥從杭州帶給我的。”
從那天起,姜多善幾乎每日都會翻牆而來,有時帶些點心,有時隻是叽叽喳喳地說些趣事。
柳行文驚訝的發現,這個看上去整天隻知道玩的小姑娘,背書起來,比他還快。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柳行文也逐漸習慣了那個天天翻牆的小姑娘。她不來時,他會盯着牆頭發呆,她來時,他表面不動聲色,心跳卻總會快上幾分。
柳行文甚至想,要是能就這樣和姜多善在一起一輩子,那該要多好。
有些人一輩子沒有見過光一直處于黑暗中,他并不覺得這種生活是煎熬,可一旦讓他見到了光,等待那光失去,他将無法适應沒有光的生活。
“行文哥哥,我夜觀星象,掐指一算今晚城外有流星雨,我們去看好不好?”某個夏夜,姜多善拽着他的袖子央求。
柳行文知道這不合規矩,可對上那雙期待的眼睛,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們偷偷溜出府,跑到城郊那棵大香樟樹下。流星劃過夜空時,姜多善興奮地拍手歡呼,眼睛比天上的星辰還要明亮。
“行文哥哥,以後我們每年都來看星星好不好?”她天真地問。
柳行文看着她被星光籠罩的側臉,胸口湧起一股陌生的暖流:“好。”
看星星的過程是美好的,美好到甚至成為了柳行文覺得那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
城外的星星會有姜多善的眼睛那麼亮嗎,答案是沒有的。
許多年過後,柳行文忘記了姜多善的長相,但未曾忘記過那雙比星辰還亮的雙眼。
後來他父母和姜多善的父兄發現了他們兩個偷跑去城外看星星的事,結果就是兩個人被抓了回去,他也第一次嘗受了家法。
父親冷聲問:“後悔跟那個姜家女兒玩樂嗎?”
柳行文咬着嘴唇,搖頭:“不悔。”
父親為了讓他不受姜多善的影響,連夜他送去了蘇州老家,不給他和姜多善道别的機會。
等他再次回京時,那個翻牆找他玩的小姑娘,已經不知去向了。
姜多善道:“後來呢,那個小姑娘最後去哪了?”
柳行文仰頭又灌了一口酒:“不知道,也許死了吧。”
姜多善松了一口氣,看來他還沒認出她。
她故意用輕松的語氣問:“那你不娶妻,是因為她嗎?”
柳行文突然轉頭直視她,眼光灼熱,“是,也不是。”
姜多善道:“此話怎講?”
柳行文看着姜多善的眼睛,眼神晦暗:“我遇到了一個跟她很相似的人,不知不自覺中我愛上了他,可是他一直不懂我的情意。我一直在等待他能注意到身邊的我,可是他愛上了别人,還早早的娶了妻,一點也沒有明白我對他的情意。”
姜多善突然如墜冰窟,四肢僵硬,此刻她明白了為什麼柳行文有時候怪異的舉動。
“柳行文,你喝醉了。”
“對啊,我是喝醉了。要是沒有醉的話,這些話我永遠也說不出口。”
姜多善唰的一下起身,“柳行文,不看星星了,我送你回去。”
柳行文踉跄的起身,向她逼近,“陸月,你還要裝傻是不是,你明知道我喜歡你!我從第一次在姜府的門口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你了。”
姜多善後退幾步,後背抵上粗糙的樹幹,“柳行文,你喝酒喝瘋了是不是?我是男子,而且我有妻子,你我之間是萬萬不可能的。”
柳行文大笑,笑中帶着悲涼,“就不能喜歡我一點點,哪怕隻分給我一點點?”
姜多善深吸一口氣,厲聲道:“柳行文,今日之事,當做從來沒有發生過,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否則以後連朋友也做不得了。”
柳行文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不,我不要和你做朋友。我查過了,男子和男子也可以相戀的,他們雖然不能行男女陰陽之和,但也可以用特殊的方法感受到愉快,陸月我們試試,說不定你喜歡呢?”
姜多善強忍着一拳錘死柳行文的沖動,“柳行文,你再這樣下去,我可要揍你了!”
柳行文突然将她摟入懷中,姜多善渾身緊繃,正欲出手,卻感到頸間一片濕熱,柳行文在哭。
“那你打我好了。”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隻見姜多善一記重拳捶向柳行文的腹部,他悶哼一聲跪倒在地。
姜多善扭了扭脖子,甩了甩手,冷眼看着他:“清醒了嗎?”
柳行文蜷縮在地面上,他掙紮了幾下,卻因劇痛無法起身,最終隻能艱難地爬到姜多善腳邊。
他擡起那淚痕交錯的臉:“陸月我求你了,我們試試好不好?就算你隻把我當做一個玩物,需要時用用,不需要時就丢在一邊,我保證不打擾到你和你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