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同雲還在猶豫怎麼婉拒,謝含昭已經先幫她應了下來:“那就先拿來吧。反正咱們這兒沒别的人,姜姐姐先穿一會暖暖身子也好。”
侍女立刻動身上樓。
話已經說了,人家侍女也去拿披風了,姜同雲就沒有再拒絕。
喝了姜湯披上披風,暖融融的溫度立刻包裹住了姜同雲。
等太醫給那位姑娘看完診下來的時候,姜同雲渾身上下都已經暖呼呼的了。
太醫也給她診了一回脈:“……應當是沒什麼大礙的,姜姑娘身體不錯,這兩天注意一下保暖,别再凍着就行。”
聽到這話,在場的人臉色齊齊一松。
“有勞您了。”
姜同雲謝過太醫,又問起樓上的病人:“那位姑娘現在如何?”
“她落水久,加上本身身子弱,體質不好。”太醫想起那姑娘幹瘦的手腕就忍不住搖頭,“先前應該也是大悲大恸過。心緒不甯,底子又不好,所以剛剛有些起熱。方才喝了點藥,這會兒支撐不住,睡過去了。”
“後續還是應該好生調養,飲食方面也要多注意一些,可不能再繼續忍饑挨餓了。”
姜同雲也想起她那過分纖瘦的腰身和支棱的骨頭:“她也确實太瘦了。那個邱公子難道都不給她吃飽的飯嗎?”
謝懷雵歎了口氣:“我問過,她是邱府買回去的舞姬。近來金陵莫名刮起一股奇怪的崇古風潮,那些權貴公子們追捧漢代趙飛燕,最近又開始攀比上誰家養的舞姬能作掌上舞了。”
“就為了這個,他們就不給舞姬吃飯?”姜同雲聽得瞠目結舌。
謝含昭也恨恨道:“荒謬!要我說,姑娘家就是該學騎馬打獵,而不是什麼琴藝歌舞!”
這樣遇到煩人的家夥還可以一拳打過去!
姜同雲給小姑娘豎了個大拇指。
看着兩人的互動,謝懷雵無奈地搖了搖頭:“近年來,金陵奢靡之風愈盛,各家攀比鬥富,手段花樣層出不窮。陛下和娘娘屢次下令限制,也曾以身作則規範各家。可惜收效甚微。”
姜同雲想到了趙王那艘據說可以容納十幾人進行歌舞表演的畫舫。
當爹媽的再怎麼帶頭,底下兒子第一個鋪張浪費,能怪人家跟着陽奉陰違嗎。
她遮掩住表情,擡起手中茶盞喝了一口。
許是意識到話題有些嚴肅,謝懷雵笑了笑:“你們也餓了吧,我讓人傳飯上來。”
“好!”謝含昭立刻舉起手來,“我都快餓死了!”
很快,八道菜肴就擺到了桌上。
除了兩個冷盤一碗湯,餘下四個菜品全是時令菜蔬。魚和蝦都是剛剛從河邊販子手裡買的,就連點心也是謝含昭早上才念過的桂花糕。
姜同雲剛開始還有些擔憂,這位殿下用飯時要講排場規矩。不過這些家常菜式擺上來後,她的心就落下了一半。
等那對堂兄妹自在地開始邊吃邊聊,她的另一半心也放了下來,開始專心享受美食。
别說,這才從河裡撈上來的新鮮魚蝦,味道确實是好。
謝懷雵跟謝含昭簡單聊了兩句,轉頭問道:“姜姑娘救了人,可有想過如何安排後續事宜?”
姜同雲咽下嘴裡的食物:“嗯……我當時隻想着救人,也沒想過這些。等那位姑娘醒了再問問她本人的意見吧。不過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她回邱府去了。”
“這點姜姑娘不用擔心。”謝懷雵道,“我已從那位邱公子那把人要過來了,一應的契書這兩日應該就會送到王府,到時候我再讓人轉交給姜姑娘。是去是留,都可由你們自行決定。”
聞聽此言,姜同雲心中直為那位姑娘歡喜,高興得連連點頭。
看着那雙明亮的眼睛,謝懷雵停頓片刻,還是決定說出心中所憂:“隻是姜姑娘今日救人,實在太過魯莽。”
姜同雲也知道他們現在還要瞞着趙王,今天跟謝含昭見面都是偷摸着來的。自己跳下去救人,确實可能導緻先前的計劃敗露。
于是她低下頭去:“我知道,這樣可能會引起趙王注意。實在是給您添麻煩了。”
謝懷雵揚了揚眉,旋即無奈失笑:“不,在下不是這個意思。你們今日帶了這麼多侍衛和丫鬟出門,姜姑娘不必親自冒險下水的。雖然現在的天氣尚算和暖,但萬一生病了可不是鬧着玩的。”
姜同雲沒想到他想說的居然是這個。
知道對方是出于好心,她點了點頭:“下次不會了。”
想了想,姜同雲還是解釋了一句:“當時情況危急,再加上我的水性還算不錯,所以才敢下去救人的。”
聞言,謝含昭搖着頭提出反對意見:“姜姐姐,你水性再好,那也是條河!你對這片水域應該不太熟悉,這麼做确實太冒險了。更何況那還是個陌生人!”
姜同雲摸了摸她的腦袋:“即使是陌生人,那也是一條人命呀。”
想了想,她舉例道:“齊王殿下在邊境抗擊敵軍,是為了保護千千萬萬的越朝百姓。那些百姓對他來說難道不是陌生人嗎?但殿下依舊會保護他們,對吧殿下?”
看着突然望向自己的那雙眼眸,謝懷雵的心跳突然停了一拍。
他一時沒有作答。
姜同雲被這突如其來的沉默弄得有些尴尬。她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剛想說些别的什麼轉移話題,卻聽見坐在對面的人緩緩開了口:
“對。”
“但我希望,姜姑娘以後能夠優先保證自己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