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最挂念的大事落定,老爺子也松快起來。他扭過頭笑着對姜同雲道:“你不是說要赢大花燈的嗎?進來坐了這麼久了,要不要去燈市繼續逛逛?”
姜同雲一時有些猶豫。
她是很眼饞獎品花燈的,也想繼續去玩,但不知道姜向瑤和韓緯還在不在燈市上。這要是再撞上他倆,多少還是有點尴尬。
想到這裡,她搖了搖頭:“天也不早了,您得早些休息,咱們還是回去吧。”
老爺子本來是想讓他們兩個年輕人一起出去玩一會的。不過他也想到了可能還在燈市的韓緯,便點頭道:“那就罷了。外祖父下次再幫你去赢!”
兩人起身同謝懷雵作别,叫上樓下等候的木樨幾人,一道離開東市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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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一直留意義陽侯府消息的陶叔就來彙報,說颍川侯府已經派人到姜家下聘了。
等到了下午,義陽侯府回了禮,兩家的婚事就正式在金陵權貴圈子内宣告了。
得知消息的親戚朋友們都紛紛派人送了賀禮。有關系親近的,甚至已經直接上門祝賀了。
義陽侯府倒是一片喜氣洋洋,大開府門迎接賓客。但他們的親家颍川侯府卻早早地閉了門,侯爺和夫人兩人都謝絕了會客請求。
此時的颍川侯府内,氣氛壓抑沉郁,一派山雨欲來之景。
侯府正堂内,老夫人高居上首,冷着臉掃向下方坐成一排的兒子兒媳和兩個孫子。
“你們竟然聯起手來騙我?!”
已至知天命之年的颍川侯面對自己的母親時還是畢恭畢敬,絲毫不敢逾矩。此時見母親發怒,他連忙站起身來回話:“母親何出此言,兒子怎敢騙您?”
颍川侯起身,他的夫人和兩個兒子自然也不能再坐着,一并跟着站了起來。
老夫人冷哼一聲:“不敢騙我?那你們前兩天是怎麼同我說的?你們說姜家大姑娘回了金陵,你們已經和姜家重談舊約,緯兒婚事不日将定。”
說到這裡,老太太已經反應了過來。她怒極反笑,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重談舊約,你們還真是沒有騙我!”
“是誰想出來用這種模棱兩可的話欺瞞我的!”
天氣寒涼,颍川侯卻在母親憤怒的質問聲裡吓出了一腦袋的汗。
話當然是他夫人想出來的。可他要是敢老實交代,隻怕夫人今天就要承受母親的怒火了。
沉默之間,韓緯主動站了出來:“祖母,是孫兒不滿意姜家的大姑娘,所以父親母親才會費心幫我籌謀。祖母要怪就怪孫兒吧,父親母親隻是出于一片拳拳愛子之心,并非有意忤逆于您。”
聽到兒子站出來替自己背鍋,颍川侯夫人不由眼眶發酸。
老夫人聽了韓緯的話,氣得手都抖起來了:“好,好啊!”
她如何猜不到,真正對姜家大姑娘不滿的其實是自己兒媳。但現在韓緯主動站出來承擔責任,她也不能硬說就是兒媳的錯。
老夫人重重地喘了幾口氣:“你、你對這門婚約究竟有何不滿?”
韓緯猶豫片刻:“姜家那位大姑娘,禮數不周,又有縱酒之好,孫兒覺得她并非賢妻。”
老夫人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頓地問道:“那她是當着你的面禮數不周,還是當着你面縱飲無度?”
韓緯垂着頭支吾了一會,方才小聲回答:“禮數不周……是孫兒聽聞的。但孫兒确實撞見她去買酒了。”
“聽聞,看見她買酒。隻是如此,又非親眼所見,你就敢斷言她不賢?”老夫人的嘴唇都哆嗦起來了,“韓緯!你這些年讀了這麼多書,聖賢書上就是這麼教你做人的?!”
韓緯當即跪下認錯。
見弟弟跪下,一旁的韓繼連忙上前求情:“祖母,二弟隻是一時糊塗。”
韓繼是韓緯的同母兄長,颍川侯府将來的繼承人。他比韓緯年長七歲,早已成親生子。對這個差了不少歲的弟弟,他一向是關愛有加的。
見韓繼出來求情,老夫人更加生氣了:“他糊塗,你父母糊塗,你這個做兄長的怎麼也不知道勸阻一二!”
韓繼也有些怵自家祖母。聽到這話,他垂着頭小聲答道:“都是姜家的姑娘,大姑娘二姑娘的,應該也沒什麼差别吧,還是二弟喜歡更重要。”
“沒有差别?”老夫人冷笑數聲,“我看你們是打量着姜家大姑娘父母雙亡,看不上她這個孤女,覺得她不如有個侯爺做父親的二姑娘。”
“可那義陽侯是個什麼人?文不成武不就,連陛下交辦的差事都能出纰漏,十足的草包一個!”
“姜家大姑娘看着是沒什麼助益,但她外祖父還在,她外祖父的人脈關系還在!緯兒将來是要入仕的,等他進入朝堂,有個在文官清流間名聲極佳的外祖父幫襯,難道不比隻剩個空架子的義陽侯府有用?!”
聽到老夫人這話,颍川侯夫婦心裡一沉,這才驚覺自己可能做了錯事。
颍川侯嗫嚅着說道:“那、那怎麼辦?現在聘禮已下,滿金陵都知道緯兒要娶的是義陽侯的女兒,我們這……”
看着兒孫慌亂的模樣,老夫人長長地歎了口氣。
她和她丈夫苦心經營,好不容易才盼到韓緯這麼一個讀書苗子,就指望能靠這個孫子幫韓家開辟一條新的道路。卻沒想到竟然敗在了最後一步。
巨大的失望讓她渾身發涼。她疲憊地擺了擺手:“現在你才是颍川侯,往後這侯府的事情,你們自己做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