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負責調查婺州守軍貪墨一案的禦史程茂典帶着一應人馬抵達婺州。
提前接到消息的黃桓一早就帶着人等在城門口迎候。見到程茂典後,黃桓立刻上前寒暄:“程大人此番舟車勞頓,真是辛苦了。”
程茂典隻是淡淡地掃了黃桓一眼,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我等食君之祿,理應為君分憂。我奉陛下之命前來,刺史大人何以言苦?”
黃桓當着婺州這麼多下屬的面,被這番不軟不硬的話頂了一下,說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程茂典雖是禦史,但實際官階是低于黃桓的。被一個品級不如自己的人當衆這麼下面子,黃桓心裡有多少惱怒隻有他自己知道。
不過黃桓心态很好,不僅馬上就調整好了臉上的表情,還繼續嘗試跟程茂典套近乎:“程大人風雨兼程,這些天應該都沒怎麼好好吃過飯吧?官驿條件有限,我已在酒樓裡備了一桌席面,還請程大人不要推辭。”
程茂典皺着眉,剛想繼續拒絕,卻見人群後面緩緩走上來一個人。
那人穿着七品官服,上來後對着黃桓和程茂典分别行了一禮,自我介紹稱是齊王府的東閣祭酒。
聽到齊王的名号,程茂典臉上冷肅的表情稍有緩和:“齊王殿下在金陵時與我曾共事過幾年。我如今到了婺州,是該尋個時間上門拜訪。不知道殿下何時方便?”
“殿下聞知程大人已至婺州,特意在府上備了宴席,為您接風洗塵。”這位東閣祭酒不僅相貌堂堂,說起話來也是語調柔和,讓人如沐春風,“下官就是殿下特意派來接您的。”
聽到這話,程茂典不由露出了笑容:“既是殿下相邀,盛情難卻。”說着,他轉頭吩咐自己帶來的人先把行李等物送去官驿放好,自己則跟着那位東閣祭酒上了齊王府的馬車。
眼看程茂典就要離去,黃桓連忙叫住還未上車的王府祭酒:“殿下隻邀請了程大人嗎?”
年輕的官員露出了禮貌又疏離的笑容:“殿下今日請程大人過去,是要叙舊的。”
既是叙舊,黃桓這些不相幹的人自然不好在場。
不過這位東閣祭酒很快又湊近了黃桓,小聲說到:“下官出門前,殿下特意囑咐過,說等見了黃大人後,替他轉達一句話。”
“殿下會替您把事情安排好的,還請黃大人不必憂心。”
聽到這話,黃桓的心略定了定。
想來齊王也是考慮到,有自己這個涉案人員在,程茂典可能會有所顧忌,不好放開了說。既然這樣,那今日先不跟過去也好。
至于齊王辦事牢不牢靠,橫豎接下來幾天有的是機會能看。
想到這裡,黃桓朝着這位官職遠低于自己的年輕人客氣地拱了拱手:“那就有勞殿下了。”
*****
齊王府内。
程茂典在謝懷雵的招待下,用了一餐精緻但不鋪張的飯食。
吃完飯後,眼看天還沒黑透,謝懷雵領着程茂典到園子裡散步消食。
眼見周圍已無旁人,程茂典率先開口,低聲道:“這次出來前,陛下已經跟下官交代過。此次調查婺州守軍内部貪腐一案,實際由殿下在暗中主導。殿下若有什麼吩咐,盡管交代下官便是。”
謝懷雵笑了:“也算不上是吩咐。此次查案,你在明,我在暗。你主要的作用,就是穩住黃桓。”
程茂典是個聰明人,隻這麼一聽就明白了謝懷雵的意思:“殿下是要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随便查點什麼回去交差?”
“不止。”謝懷雵笑道,“你這幾天不僅不能深入調查,還得對黃桓和顔悅色一些。他要請你宴飲,你就高高興興去吃;他要請你遊玩,你就開開心心去玩。甚至他要給你送禮,你也自己看着把握分寸,多少收下一些。”
程茂典一時有些為難:“前面兩樣都還好說。可這收禮的事情……”
“我已經替你收下一部分了。要是你推拒黃桓送的别的東西,他搞不好是要起疑的。”
聽到這話,程茂典已經開始冒冷汗了:出門前,陛下也沒說跟他說過這次是來收受賄賂的啊!
他們程家幾代清流,最是愛惜羽毛。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參他一本,那他以後還怎麼做人啊!
程茂典剛要說話,謝懷雵卻搶先一步開了口:
“放心。這件事我已經跟陛下報備過,也得到了陛下的首肯。等你走的時候,我會給你備上一箱土儀帶回去,黃桓不會發現問題的。”
程茂典這才松了口氣:“您有安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