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這位孫池孫将軍,正是孫賢妃的族兄、現任廣甯伯的堂兄弟。”
姜同雲一時有些猶疑:“該不會……當年劫奪糧草的案子,還跟趙王有關系吧?”
謝懷雵笑了:“要是與趙王全然無關,那我也沒必要留着此事到現在了。”
姜同雲大驚失色:“趙王的膽子竟然有這麼大?”
“是不是由他指使不好說。不過這些年,孫池通過這些非法手段掙來的銀子,确實有不少被送進了趙王府和孫賢妃宮中。”謝懷雵神情微冷,“要不是有這麼一個生财的好路子,謝懷晟也沒法一直維持他一擲千金的豪奢生活啊。”
姜同雲立刻想起,謝含昭曾跟她提起過,趙王擁有一艘極大極豪華的畫舫。
看來他能買下這樣一艘船,靠的不單單隻是陛下給的食邑和賞賜。
“無論如何,這件事謝懷晟是脫不了幹系的了。”謝懷雵将手中通過秘密渠道送來的最新消息遞給了姜同雲,“現如今禦史台和大理寺已經順着山匪們提供的線索,查到了孫池和趙王之間的往來。這件事很快就會呈報至陛下案頭了。”
姜同雲接過謝懷雵遞來的信紙,快速看了一遍。
看到信上所寫,禦史台已經在拟彈劾趙王的奏折,姜同雲似有所悟:“你先前留着這個證據不放出去,就是為了抓準機會,一舉扳倒趙王?”
謝懷雵點了點頭:“要是放在前兩年,陛下還存着利用趙王跟太子争鬥的心思時,我若貿然掀開此事,一定會被陛下按下,暗中進行處理,絕不會有如今這樣的效果。”
“不止呢。”姜同雲歎了口氣,“要是讓太子知道,趙王明明犯了過錯,卻還能被陛下包庇寬宥,他心裡一定會更加不好受。”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一直按着這些證據。”
“但如今時局大改。皇後娘娘崩逝,陛下有意加重太子分量、削弱其餘皇子的權勢。如今再把這些證據拿出來,也算是在陛下最需要的時候給他遞上了足夠的把柄。”
“這才叫‘打蛇打七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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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出幾日,禦史台就趙王收受賄賂、生活奢靡、包庇親族等罪,上書彈劾。
奏折遞到陛下書案上後,陛下一時很是猶豫。
鄧皇後仙逝後,太子就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一時之間小病小災不斷。
前頭太子病後,陛下曾親至東宮探望過他。看着原本溫文爾雅、文質彬彬的長子,如今病得幾乎形銷骨立,陛下的心痛之情幾乎無法言表。
那到底是他所擁有的第一個孩子啊。
太子出生在陛下地位最不穩定的時候。他的降生可以說是給陛下帶來了尤為關鍵的助力。此後在太子成長的過程裡,當時尚未登基的陛下也有相當多的空餘時間可以參與其中。
陛下還記得,太子四歲開蒙的時候,自己把那還是小小一團的孩子抱在膝上,握着他的手教他寫名字的情形。
雖然陛下後來有了更多的孩子,但沒一個是像太子那樣,曾由他親自教養過。
盡管太子長大成人後,陛下對他的性情并不太滿意。但不管怎麼說,他與太子之間的父子情分,總歸還是特殊一些的。
而且,病中的太子,更是勾起了陛下對于發妻的懷念。
鄧皇後與陛下是少年夫妻,且當年是一起從先帝晚年的風雨中攜手過來的。縱使這麼多年下來,兩人之前的情愛已然消散,但夫妻之情猶在。
這麼多年來,鄧皇後一直盡善盡美地履行着身為皇後的職責,為陛下生兒育女、打理後宮,從未有過疏漏。即使是在臨終之前,她也始終記挂着陛下的聲名,主動要求喪儀從簡。
這樣的夫妻情分,在鄧皇後亡故後,最終彙集到了她的一雙兒女身上。
在陛下對亡妻的愧疚和懷念之情被時間消磨殆盡以前,他一定是會好好照顧太子和謝含昭的。
所以陛下才會連番恩賞太子和梁國公府,還明言自己不會再立皇後。他所做的一切,都隻是想要讓太子感到安心。
在意識到自己先前的作為所為的确是在動搖太子的儲君之位後,陛下原本确實是想找兩個小錯,奪了其他兒子們的職務,等過完年後就把已經成年封王的這些個兒子全部打發去封地,以安太子的心。
然而真當罪名切切實實地擺在他面前時,陛下又有些于心不忍了。
因為趙王的脾性更對陛下的胃口,加上他一向很會讨好賣乖,所以陛下對這個兒子,一直都是有幾分偏愛在的。
以如今趙王所犯的罪名,真要追究起來,削爵大概率是逃不掉的。
但削爵這樣的懲罰,對這個一向驕傲的兒子來說,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陛下拿着禦史台上奏的奏折,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一直沒能下定決心。
直到他的貼身内監來報,說太子近來憂思過重,以緻病情似乎又有加重,陛下才終于做出了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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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兩個多月的連番調查後,有關宣州駐軍統領孫池養匪自重、收受賄賂、指使山匪劫奪糧草的案子終于做出了最終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