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同雲在婺州過的第一個年,總體來說還算比較平順。
因鄧皇後和太子先後逝世,金陵的皇城裡都取消了例行年宴。齊王府上自然也不好大肆慶祝,所以就隻簡單擺了幾桌,連着年前從杭州趕來的老爺子并府上的侍衛随從們一道,飲了幾杯酒水,平平淡淡地守了一夜歲。
開年後,老爺子提過要回杭州。但考慮到先前孫池案發後,因山匪銷贓一事,杭州也被牽連進去,如今杭州官場上正在陸續動人,也不大安穩,所以姜同雲和謝懷雵極力挽留,讓老爺子留在了婺州。
姜同雲想留老爺子住下,也不單單隻是因為杭州的環境問題。
不知怎麼的,氣候一向偏暖的南方,這一兩年間突然開始變冷了。
去歲進入臘月後,婺州城裡居然連着下了兩場大雪,地上甚至都積起了一層雪來。過年的那兩日雖然不再降雪,但因連日陰雲、天氣寒冷,先前堆積的雪全都結成了堅硬的冰殼子,王府裡的侍女們有好些個都因為踩了冰霜而滑倒摔傷了。
眼看臨近元宵,地面上的霜冰終于有了些化凍的迹象,誰料起了一夜的北風後,第二天又下了一場雪。
開年的陰沉持續到了三月中,才總算有了個好天氣。
但這難得的好天來得太晚,婺州城裡一直沒能回暖。
眼見今年這天氣實在凍人,姜同雲生怕老爺子不慎患病無人照料,所以說什麼也不願意讓老爺子獨自呆在杭州。
老爺子拗不過外孫女,就這樣在王府上住了下來。
四月中,難得遇上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木樨一早去園子裡剪了好幾枝桃花,帶回來給姜同雲插了一瓶子。
“今年這天實在是冷。往年這個時候,桃花都謝得差不多了,今年居然才剛開不久。”木樨一邊理着花枝,一邊跟姜同雲閑話,“希望明年能暖和一些,可别再這樣冷了。”
姜同雲正拿着剪子修剪掉多餘的枝葉,聽到木樨這話,握着剪刀的手不由一頓。
其實這兩年的天氣也不是驟然變冷的,而是有個循序漸進的環節。
照姜同雲的看法,比起突發的偶然性|事件,現在這種情況更有可能是因為小冰期的到來。
不過她的地理知識水平實在有限,而且突然開始跟木樨解釋科學原理也蠻奇怪的,所以她隻放下剪刀,把先前修下的花枝攏到一處:“看這兩年的情形,再要暖和可能有點難。接下去恐怕隻會越來越冷了。”
“啊?”木樨小臉一垮,“那會冷到什麼程度啊?天天下雪,下到堆到房門口?那我們豈不是出不了門了?”
聽她這話,姜同雲失笑:“哪有這麼誇張?真等冷到那種地步,搞不好你都是個老太太了,也不用你出門!”
木樨連連搖頭:“不用出門也不行啊。這麼冷,要凍死個人的。”
姜同雲怔了怔。
她前世閑暇時翻看的一些科普文章突然浮現在她腦中。
好像确實是有說法,曆史上的小冰期總是會帶來包括戰亂和王朝颠覆在内的種種災難。
真要符合這種規律的話,那可就不止是凍死個人這麼簡單的事情了。
想到這裡,姜同雲連忙晃了晃腦袋:想啥呢。沒影的事,自己瞎擔心些什麼。
一旁的木樨沒有發現她的異常,自顧自地繼續說着:“這一定隻是今年才有的反常,明年肯定就不冷了。”
說話間,剛從外面回來的謝懷雵撩開門簾,進了屋内。見兩人圍着桌子正在插花,他笑着随口問了一句:“什麼反常?”
姜同雲隻笑了笑:“在說這天氣呢,實在是冷得——”
話音中止,姜同雲皺着眉露出了疑惑了表情:“不,不對。還有一件事也不太對勁。”
“我已經一個多月沒收到含昭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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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金陵,皇城之内。
剛剛應付完後宮妃嫔的謝含昭拖着疲憊的身體,走進了紫宸殿裡。
“父皇現在的情況如何?”
陛下身邊最受信任的大太監甘隆對着謝含昭行了一禮:“陛下已經退了熱。方才醒過一回,用了一次藥,這會兒又睡過去了。”
“好。要是有事,馬上派人來找我。”
目送甘隆進入内室,謝含昭忍不住按着眉心揉了兩下。
今年的天氣實在太冷。陛下上個月去京郊巡視大營,回來後就染了風寒,病了一回。
為了穩住朝臣,陛下瞞着自己的病情沒有外傳,隻叫太醫私下進行診治。
所幸陛下病得不重,太醫調理了幾日後就順利康複了。
原以為這場病就結束了,誰知道昨天夜裡,陛下突然又起了高熱,直到今早都沒能退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