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四處尋找邢國夫人的肯定不止謝懷雵一家。邢國夫人這麼大年紀了,是怎麼躲開重重搜尋,悄無聲息地跑到婺州來的?
連日的奔波難免讓老太太顯得有些精神不濟,但說起話來還是中氣十足,完全不像是一個才剛遭遇過劇變的人。
“老身是走水路過來的。”
确實就像姜同雲和謝懷雵所猜測的那樣,邢國夫人在接到丈夫戰死、宿州失守的消息後,立刻就想到了謝懷晟可能會對邢國公府出手。
作為一位曾經親曆過沙場厮殺的老太太,她完全沒有慌亂,第一時間吩咐府上的人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她不想牽連到家中那麼多無辜仆從。
好在邢國公府人少,伺候的仆從數量也不多,所有人都順利趕在查封的禁軍到來前,帶着邢國夫人給的銀錢悄然離去了。
送走府上其他人後,邢國夫人獨自坐在正堂,靜候禁軍到來。
雖然她沒有逃跑的打算,但好巧不巧的,那日第一批被派去查封邢國公府的禁軍将領,年輕時也曾在邊境曆練過幾年,還恰好就是在邢國公的麾下。
對方志得意滿地帶着人沖進了邢國公府,卻在看見膝上橫置一張長弓的邢國夫人後,當即吓得卻步不前。
開玩笑,他可沒忘記邢國夫人當年在邊境陪着丈夫守城的時候,曾經在百米開外的城牆上、于兩軍交戰之中一箭取敵方将領首級的豐功偉績!
即便現在的邢國夫人已經上了年紀,但就他們當時的距離、各自的站位、還有所在位置的地形空間,根本就沒有給他躲藏的餘地。
他領這個差事是想來撈功勞和好處的,可不是來送命的啊!
就在這名将領陷入恐懼回憶時,正堂裡的邢國夫人眯了眯眼,精準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來。
對邢國夫人的恐懼,在這一刻達到了巅峰。
他當即向着邢國夫人行禮告罪,随後手腳發軟地帶着人退了出去。
但是差事沒辦完,他也不敢回去複命,就隻能讓人圍住邢國公府大門,雙方陷入僵持。
邢國夫人知道,他這是不敢跟自己正面對抗,所以想用這種包圍戰術壓垮自己的心理防線,逼迫自己先低頭。
不過還沒圍多久呢,剛被邢國夫人趕走的公府侍衛們又偷偷溜了回來。
他們不由分說,架起老夫人就把從府裡後門帶了出去。
在後門接應他們的,居然是金吾衛的人。
對方原本沒打算透露自己的身份,還是老夫人看對方眼熟,試探着套了話,才确定他們的身份。
說起來,包括金吾衛在内的南衙十六衛,最近這段時間也是凄慘地很。
本來守衛宮城和金陵街道内巡視的任務是屬于十六衛的,大行皇帝在時也更信任倚重十六衛一些。
但謝懷晟是借着北衙禁軍上來的,宮變當晚,禁軍為了控制住宮禁防衛,還殺了不少十六衛的人。
謝懷晟上位後不僅更加重用禁軍的人,剝奪了十六衛的許多職權,并把還活着的十六衛高層将領幾乎罷免了個遍。
原本地位超然的天子親衛,一夜之間跌入谷底。
這次邢國公的事情發生後,聽說謝懷晟又要對邢國公府下手,出于對邢國公的敬仰之情,還有對謝懷晟的憎惡,十六衛餘下的将官們一拍即合,決定設法營救邢國夫人。
趕去邢國公府的路上,他們恰好遇到被邢國夫人遣散的公府侍衛。雙方一合計,當即達成合作。
本來他們都做好了從禁軍手裡強行劫人的準備,誰知道謝懷晟派來的人這麼不頂用,直接被邢國夫人吓得退至門外。
那他們自然就沒放過這大好的機會,讓幾名熟悉府内地形的侍衛從後邊無人看守的小門進去,直接把邢國夫人扛了出來。
也是靠着金吾衛對金陵各處街道城門的熟悉,他們才能這麼順利地把老夫人送出城去。
之後,老夫人在自家侍衛們和部分十六衛的護送下決定朝南往婺州找謝懷雵,其餘的人則返回城内,替他們掃除痕迹。
正是靠着十六衛的幫忙,老夫人才能躲過謝懷晟的搜查,同時還避開了謝懷雵派去找尋她的人,一路悄無聲息地抵達婺州。
聽了老夫人的叙述,姜同雲又是欣喜,又是替她松了口氣。
“我們收到您失蹤後的消息,擔心了好多天!多虧有他們幫忙,不然……”姜同雲搖了搖頭,“算了,不說這些了。您能平安就是最好的了。”
邢國夫人點了點頭:“老身這次能夠脫險,全靠他們相助。隻是這樣一來,他們恐怕也回不去金陵了。老身希望殿下和王妃能幫老身安置好他們。”
“這是自然的!”都不用通知謝懷雵,姜同雲直接一口應下。
不過她也留了個心眼:“後院幾乎都是年輕姑娘們,我先讓人把他們安置在外圍,跟王府的衛兵們住在一起。”
還是要多觀察這些人一段時間,才能确定他們是不是完全可信。
邢國夫人沒有反對她的安排,點了點頭後轉而詢問起了謝懷雵:“怎麼不見齊王殿下?”
姜同雲猶豫片刻,還是決定不瞞着對方:“他要去接邢國公的遺體回來。”
聽到這裡,一直表現得堅毅冷靜的邢國夫人終于忍不住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