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引着山白來到右側的廂房。
與傳統的外立面不同,院子内部倒是做了一些現代化的裝修調整。
窗戶都改成了大玻璃落地窗,推拉門,進門是待客廳,再往裡面是卧室。
木制的椅子上面鋪了軟墊,還有靠枕,山白坐下:“這是你自己做的嗎?”
江遲從還有餘溫的爐子上取下水壺,倒進一個幹淨的茶杯裡面,放到山白的面前。
“是我自己閑着無事瞎琢磨做的,有些粗糙,但坐着還挺舒服的。”
山白看着這個青澀的少年:“你也很想出去,是嗎?”
江遲挪開椅子坐在對面:“想,但是又怕他們傷心,其實我小時候偷偷溜出去過一次,那天無意中聽到二叔他們談話說我爸媽失去聯絡了。”
“我的心怦怦跳,身體裡有股子沖勁兒,就偷了一艘船,趁夜往外面劃。”
江遲露出苦澀的笑:“但是這個島太小了,他們很快就發現我不見了,連忙去找我,我隻匆忙瞥了一眼外面燈光閃爍的世界,就被帶回來了。”
“對了”
江遲想到什麼,站起身去卧室,拿過來一張紙。
是一張素描。
樹木青蔥,午後陽光照耀在蜿蜒的小石子路上,光影斑駁,似夢似幻。
一個高挑的女人正側身回首,長發垂在身後,精緻的好似造物者用心雕琢的作品,然而目光清冷中帶着不屑。
給人一種不可侵犯的距離感。
這是江遲視角中的山白。
他将畫像放在桌上:“自從我的木牌被召喚後,我總是在做一個夢,夢裡反複就是這個場景,所以我把她畫出來。”
山白對着畫像點評:“畫的不錯,你學過。”
“嗯”,江遲語氣又緊張起來:“家裡從小就做過培訓。”
山白不感興趣的換個話題:“你們和海神是什麼關系?”
江遲有些驚訝:“你沒有獲得傳承嗎?”
“祂受傷了,我當時也快死了。”
沒想到是這樣一種情況,江遲有些怔愣,随即緩過來開始細細講解。
大概就是。
——在兩千多年前,江家先祖劃船打漁時誤入一處洞穴,發現裡面别有洞天,穿過狹窄的水路後竟然豁然開朗,有一隻巨大的冥河水母露出海面。
水母的頭上有一圈金色的光圈,光圈的中心有一個同樣泛着金光的三角鱗片。
黑紅與金色,神聖又詭異。
江家先祖被震懾的待在原地,不敢動彈。
隻見一條長長的綢帶一樣的觸手飄起來,點在江家先祖的額頭,契約就此成立。
江家這一脈将永遠侍奉祂,而祂也會保證江家在海上風平浪靜。
這位先祖回家裡交待完事項之後便回到祂身邊伴随左右。
江遲說,被海神選中的人會随機擁有海神一部分的能力,而江家先祖擁有了和海神共享壽命的能力。
兩千多年來,依靠海神的庇佑,江家如魚得水,在這一帶積累了龐大的财富和聲望。
但是最近幾十年,海神似乎遇到了一些事情,江家也開始避世不出。
蝸居在這個島上,日夜期盼着海神能夠再次帶來指示。
山白聽完,反應就是:哦,沒了海神你們就活不了是嗎,外面這麼繁華,人家神聖頌歌都成為正規集團了,你們還在這過原始人的生活,一代不如一代,真是差勁。
大抵是山白的嫌棄有點明顯,江遲自知理虧想要找補卻不知道說什麼。
很多問題,在開始的時候并沒有顯現,就像溫水煮青蛙,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尤其是這個時代,發展巨變。
江遲自小就是野性子,但是深知江家已經和海神深度捆綁,遵循着江家子孫二十歲前不婚不育的規矩,想要等自己的年紀過了就去外邊。
沒想到剛成年的那個夜晚,他的木牌就被點亮了。
這幾天他一直在想,這就是他未來要走的路嗎?
山白靠在椅背上,看向走神的江遲:“你原本計劃二十歲之後出去做什麼呢?”
江遲低頭注視着自己的雙手:“我喜歡建房子,做家具,這個屋子的東西都是我聽他們說的樣子慢慢弄出來的。”
他擡起頭用一種期盼救贖的目光看向山白:“我想去上學。”
目光赤誠而熱烈。
山白讨厭這種目光。
她轉頭遮蓋住眼裡的厭惡:“去把你二叔他們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