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曉雨又重新坐回了她的第三排,她哆哆嗦嗦地拉住還想往後走的老太太。
“您、您坐這兒吧……”
老太太的眼球略有些渾濁,瞳孔顔色很淺,看起來視力不大好,她環顧四周看了好幾圈,直到司機催促才坐在了闫曉雨身邊。
“姑娘,你手怎麼這麼冷?”
奶奶有些吃驚,随即她張開溫暖的手掌包裹住闫曉雨的:“小姑娘可不能淋雨的,對身體不好。”
闫曉雨聽不進去,她緊張地看向窗外。
車子啟動,雨越來越大,離那座墜江的大橋還有一站路,她一定、一定要在下個站台下車!
她一下收緊手指,牢牢抓住那個老太太,低聲道:“奶奶,下一站…你一定要跟我下車!”
老太太一怔,正想說些什麼,闫曉雨的手機裡傳來了好友的聲音。
“我到了,你在哪——你怎麼又上車了?!”
闫曉雨哆嗦着把剛剛的事發給好友,好友的信息一條接一條地亮起:
——【你!】
——【唉,你這善心真的是……算了,沒事,你别怕,我現在就讓司機去下一站!】
——【下一站,無論那個老太太下不下,你都一定得下!】
車後頭傳來一聲罵聲,那個打遊戲的年輕人似乎又輸了一局,正在狂罵隊友。
闫曉雨快速偷看了一眼,其他人都很安靜,和年輕人坐一排的老爺爺甚至半個身體都滑了下去,似乎睡着了。
不仔細看的話甚至都看不到他。
穿着紅雨衣的小女孩在書包裡掏了半天,總算是掏出了什麼圓圓的往嘴裡塞,打眼看去像是什麼水果。
闫曉雨艱難地咽了口水,她的額頭往外滲着冷汗。
“你沒事吧?小姑娘?”
老太太見闫曉雨的手指有些痙攣,幫她一個個按摩了一下拉直。
見闫曉雨看過來,她連忙擺擺手:“對不住啊,順手了,我家那老頭子也總是寫東西寫到手指抽筋,現在年輕人都不愛寫字了,不過玩手機也差不多,我就順手……”
闫曉雨抿着嘴搖搖頭:“謝謝您。”
老太太有些擔心:“你這臉白的,真的沒事嗎?”
闫曉雨再次搖頭,老太太把手蓋在她的手背上,可她的下一句話,卻讓闫曉雨一下脊背發涼。
“小姑娘,你别太擔心了,她不回信息一定是沒看到,你啊,就放輕松,别發啦。”
闫曉雨愣住,她在說什麼?
老太太不明所以地指了指她狠狠攥住的手機。
闫曉雨僵硬地低下頭,手機屏幕裡的綠泡泡,赫然隻剩下了自己發出去的信息,而對面,還停留在最開頭的——【雨這麼大,你回來了嗎?】
那剛剛和她發信息的……是誰?!
她們明明還打了視頻!
可闫曉雨再怎麼翻記錄,都隻有自己一遍遍給對方打視頻的記錄。
……對面從來都沒有接通過。
一陣涼意從她的腳底心竄上,她思緒混亂,隻是立刻翻着白眼暈倒。
可溫暖的大手一下拉回了她,老太太的手有些粗糙,卻格外暖和。
見她渾身都在發抖,老太太幹脆一把攬住她,用自己身上的體溫包裹住這個年輕的孩子。
“你穿太少啦,以後出門可得多穿點,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現在壓力大,但身體才是第一位的,可不好怠慢……”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看不出來,這個将自己打理得幹幹淨淨的奶奶還是個話痨。
有點像闫曉雨老家的阿婆。
闫曉雨找到了些熟悉的感覺,總算是冷靜了下來,她用力掐了一下手臂,正要說些什麼,背後卻傳來了一陣“咔嚓咔嚓”的咀嚼聲。
穿着紅雨衣的小女孩不知何時又跑到了她身後的座位上,見她轉頭,女孩大方地抓起兩顆果子遞來:“奶奶,姐姐,你們要不要來一顆?”
闫曉雨定睛一瞧,大驚失色。
那根本不是什麼果子——而是兩顆紅色的眼球!
小女孩見她們沒什麼反應,隻好收回手塞進自己的嘴裡,把眼球嚼得汁水四濺。
“可好吃了,我媽媽給我準備的!你們真的不吃嗎?”
“媽媽?”
那個穿着過時工裝服的年輕女人突然站起:“媽媽?寶寶?”
她一下沖了過來:“我的寶寶,我的寶寶呢?!你們看見我的寶寶了嗎?!”
那女人眼神放空,神色扭曲,看起來異常神經質。
闫曉雨死死抓住老太太的手,這裡隻有她和老太太唯二兩個活人,她可不能放手!
小女孩好奇地指了指她的懷裡:“阿姨,你的寶寶就在這裡呀!”
年輕女人頓了頓,她緩緩低下頭,将懷裡的襁褓掀開,露出了一張發泡的嬰兒的臉。
那嬰兒一動不動,連一絲呼吸的起伏都沒有。
闫曉雨沒有見過巨人觀,但看到這個孩子的瞬間,她就知道,這一定是巨人觀。
嘔意湧上,被她強行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