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墓園,她收斂性子,沉默地跟在陸禾和秦老身後。
她很懂事,祭拜過陸禾父母後,就安靜地守在一邊。
濛濛細雨中,她合上傘,一聲不吭陪陸禾和秦蓮一起淋雨。
雨越下越大,秦蓮哭聲悲怆。
陸禾跪在大雨中,濕透的白襯衫下脊背一如既往的□□筆直。
林嘉盯着少年的背影出神,不知道他有沒有在哭。
隻是,這一次和之前幾次都不一樣。
這一次,他的堅強讓人忍不住心疼。
她想上前抱抱他,想撫摸他始終緊繃的背。
可看着年邁的秦蓮哭得悲痛欲絕,她終究沒有邁不出這一步。
如果陸禾放松了,那外婆呢,外婆一個人該怎麼撐下去。
回去的路上林嘉發燒了。迷迷糊糊中,她記得自己靠着陸禾肩膀睡着了。
醒來後,陸禾陪在她床邊。
林嘉正欲說話,察覺嗓子被刀片割了一樣疼。
清秀少年此刻滿眼紅血絲,下巴也冒出短短的一層青澀胡茬。
“你醒了?哪裡不舒服?”陸禾嗓音沙啞,聽起來沒比林嘉好到哪去。
林嘉說不出話,從被子裡抽出手指了指嗓子。
“嗓子疼?”
林嘉虛弱地點頭回應。
陸禾起身坐在她床畔,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測溫槍給她量體溫。
36.8℃
“燒退了,嗓子估計要疼幾天。”他拿開敷在林嘉額頭的濕毛巾,“我去給你倒水。”
陸禾走後,林嘉恹恹地閉上眼,面色憔悴,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陸禾端着一小碗鹽水回來,輕輕晃醒林嘉。
林嘉疲倦地睜眼,陸禾扶她靠着床頭半坐。
“我喂你還是你自己喝?”
林嘉擡手比了個1。
真不是她矯情,她現在四肢酸軟連端碗都困難。
陸禾用小勺舀鹽水,吹了吹,送到林嘉幹澀唇邊。
林嘉微微張口,水順着舌頭劃過嗓子,鑽心的疼。林嘉皺緊了眉頭,捂着嘴死都不喝了。
陸禾知道嗓子疼的滋味不好受,但林嘉睡了這麼久身體缺水,他隻好軟言軟語哄着。
偏偏林嘉軟硬不吃,說不喝就不喝,嘴唇緊抿,倔得跟驢似的。
陸禾沒強求,哄了一會兒端着碗走出房間。
再回來時,他胳膊上的石膏拆了,跟他一起進來的還有幾位私人醫生。
他胳膊肘的縫合傷口被雨水泡發泛白,深黃色膿水圍繞傷口周圍,看着都感覺疼。
林嘉隻瞅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忍再看。
“我們打個賭,好不好?”陸禾柔聲問她。
林嘉不回答,心裡已經猜到陸禾要幹什麼。
“如果我在治療過程中沒說一聲疼,你就把水喝了。好麼?”頓了頓,他又說,“如果我沒忍住說了疼,那就罰我回學校後天天給你打水。”
陸禾見她不說話權當她默認。轉身和醫生說開始吧,就當着林嘉的面進行治療。
傷口化膿嚴重又被浸了雨,要拆線重縫。處理傷口膿血的時候,剪刀剪斷被血浸紅的細線,尖銳鑷子直戳戳怼在化膿處撕掉膿液黏膜。
陸禾表情嚴肅,另一隻手緊緊攥着,指甲掐入皮肉。額頭滲出汗珠,疼的他身體止不住輕顫。
林嘉心裡一抽一抽的,看不下去了扯過被子,一頭鑽進去。
她蜷縮成一團,緊緊咬着唇,剛才撕扯膿液黏膜的畫面揮之不去,那該多疼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輕扯被子。
林嘉死死揪着,不肯出來。
陸禾緩了緩,低聲道:“完事兒了。”
林嘉‘噌’地掀翻被子,坐起身,眼眶紅紅瞪着陸禾。
無聲指責和強烈心疼。
陸禾被她的眼神震住,無措地迎上那道目光。
過了一會兒,林嘉視線下移,落在他手臂上。
傷口已經重新縫合,再打一遍石膏固定就行。
“神經病!”林嘉嗓子啞得聽不出原本音色。
陸禾單手端起桌上的碗,“聽話,把水喝了。我去給你沖藥。”
林嘉搶過他手裡的碗,五官痛苦地皺在一起,仰頭一飲而盡。
陸禾松了口氣,緊緊攥着的拳頭一點點松開。
下一秒,他身體一軟,面無血色昏倒在林嘉床上。
林嘉一驚,急忙叫醫生進來。
陸禾是疼昏的,昏了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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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秦蓮本就身體不好又淋了雨,急需重新住院治療。
林嘉給厲川打電話讓厲川安排妥當,連夜把秦蓮從南城接回海甯。
陸禾醒後,房間裡空空蕩蕩的,落日餘晖透過窗戶灑落地面。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擡手揉太陽穴時,冰涼的珠子碰到他的臉。
陸禾一怔,才發覺手腕上多出來的手串和林嘉之前帶的小葉紫檀很像。
“喂,哪有讓病号照顧病号的道理嘛。”林嘉嗓音喑啞,藏不住嬌氣的抱怨。
她端着藥推門走進陸禾房間,踢踢踏踏的。
見陸禾醒了,林嘉猛地頓住腳步。
“你怎麼醒了也不出聲。”她不确定陸禾有沒有聽到她剛才無心的抱怨,心虛地不敢直視他。
陸禾單手撐着床,坐起身。
“這手串……”
不等陸禾說完,林嘉着急打斷他,語氣中帶着被看穿心意的害臊,“沒錯,就是我送你的報恩禮物!”
“我和你說,這可是我專門去寺廟求的。開過光,能保平安。很靈驗的!”她恢複了精神氣兒,“你最好别弄丢,不然我就……”
陸禾摸了摸手串,滿臉笑意地歪頭等她說下半句。
“哼。”林嘉被看的面色一紅,傲嬌冷哼,“算了,反正你不許丢!”
“嗯,不丢。”
橘紅天色映襯,少年收起生人勿近的清冷,細軟的發絲乖順垂着,身上那件白色襯衫領口微敞,勁瘦鎖骨若隐若現,說不上是更憔悴還是更有力。
總之,讓人看一眼就臉紅得不行。
林嘉把藥放在桌子上,逃也似地離開,連句話都不敢多說。
後來的日子,陸禾和林嘉一起在别墅養病。林嘉總是霸道地命令陸禾,陸禾不從兩人就會暴發一場短暫地冷戰,費利在中間起到了很大的調節作用。
不過正是因為這樣,才讓這段南城記憶變得更加獨特。
而徐衍因為之前多次翹培訓被抓,基地因此規範化管理,要求所有參加培訓的學員必須入住基地宿舍,并且嚴格限制出入。
沒等徐衍培訓結束,林嘉接到厲川來電被迫中止旅遊,和陸禾一起提前回了海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