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落地聲,暗五的身子歪在地上。
沈小櫻臨空騰起,長發翻飛,她雙目赤紅,在空中向江楚傑伸出手。
一道詭異的暗光劃過,他眸底瞬間染上異色,受人蠱惑般,邁步向她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江希月告誡自己,他是自願的,今晚她已盡了最大的努力,差點把身邊人和自己的性命都搭進去。
既然他選擇了這條路,為何不成全他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自由,生的自由,死的自由。
江楚傑一生都想擺脫這個将軍府無能大少爺的身份,現在不就是最好的機會嗎。
可是為什麼,她的胸口酸脹不已,鼻尖泛紅,眸光隐隐模糊起來。
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一聲是怎麼喊出來的。
“大哥哥——”
江楚傑的腳步有一刹那地停滞,他回頭淡淡望了一眼,江希月正錯愕的用手捂着嘴。
那話不是她要說的,有人用了她的聲音。
接着讓她更心驚的一幕發生了。
她又說話了,這次卻不是自己的聲音。
那聲音像個五六歲女娃娃,軟軟糯糯的。
“大哥哥你别走,你說好要給我紮秋千的......”
喜寶的身子一震,眼裡閃過驚異。
江楚傑愣住了,他歪頭去想,皺着眉頭去想,這件事太久遠了,他有些想不起來。
“江郎——”,沈小櫻的聲音魅惑,帶了幾分不耐,“時辰不早了,我們該上路了。”
江楚傑剛想動身,那個女娃的聲音又出來了。
“哥哥不要走——她是壞人!”
江希月捂着的嘴的手不斷顫抖,心裡驚到無以複加,竹影提着劍緊緊挨着她,渾身戒備。
沈小櫻忍無可忍,她急速飛起,向江希月俯沖而來。
江希月下意識去回避,竹影察覺到她的動靜,即刻揮舞長劍在空中胡亂比劃。
可惜那劍花根本傷不到沈小櫻,江希月絕望的向後退,忽然一腳踩空,倒地時左手正好抓在暗六鋒利的刀刃上。
“小姐——”喜寶尖叫,竹影吓了一跳,回身護住她。
暗六手足無措地看着刀刃上殷紅的血迹,不知究竟發生了何時。
江希月趴在地上痛得抽搐,卻依舊安慰道:“我沒事。”
“你們這群人實在麻煩,”沈小櫻一邊嘲諷一邊獰笑,“今日我索性送你們一程。”
溫熱的鮮血爬滿了手掌,江希月的腦子卻清醒了下來,她從懷裡摸出一疊紙人,将手掌心的血抹在了上面,嘴裡念念有詞。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些沾了血的紙人全都立了起來,活生生一般手拉手圍成了一個圈,把江希月圍在裡面。
這是女冠教她的法子。
前世她總在山野迷路,女冠怕那些孤魂野鬼要拉她做替身,就教她用紙人剪成自己的模樣,必要時灑上鮮血,再掐個口訣,應能抵過一陣。
上輩子她沒見過惡鬼,或者說,遇見了也不知道,所以這個法子一直沒用過,口訣倒是記得清楚。
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
這些紙人化身越變越大,最後長成半人高,周身泛出螢螢白光,把沈小櫻逼退了幾步,她鄙夷地皺了皺眉,已經沒有耐心再陪他們玩下去了。
她在喉間發出一聲冷哼,蓦然回身而去。
于是暗六驚恐地發現,暗五又站起來了,他提着大刀,帶着不耐與暴戾,怒吼道:“你們都去死吧。”
竹影暗六即刻發足奔去,三人的身影迅速糾纏在一起,兵器相接的铮锵聲不絕于耳,在萬籁俱寂的夜幕下顯得突兀而詭異。
幾招下來,暗六隐隐心驚,暗五的武功其實隻比自己好一點點。
但今日,他與竹影兩人一起上,竟也不是他的對手。
他幾乎全無招數可言,卻力大無窮,揮袖如舞,似乎正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操控着,令其所向披靡。
江希月拉過喜寶的手,在紙人地掩護下悄悄向院外跑去。外頭還有護衛,她得去找些幫手.
“呵呵——”
還沒跑出幾步,暗五已經沖了過來,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你想去哪兒?”
江希月心跳加速,暗道不妙,她連忙回頭,果然驚悚地發現竹影和暗六已雙雙倒地,似乎受了重傷。
“你把他們怎麼了!”她大喊,一邊護着喜寶慢慢後退,那些紙人也跟着往後退,它們能對付鬼魅,卻對付不了上了人身的邪祟。
“當然是殺了你,一了百了。”暗五的眸底射出兇光,再也不想多說廢話,舉起尖刀用力戳向江希月。
“噗嗤——”
皮肉綻開的聲音淹入耳膜,鮮血飛揚四濺,有好幾滴砸在了江希月臉上,溫熱粘稠。
喜寶發出一記尖厲地慘叫。
江楚傑緩緩倒了下去。
沈小櫻瞪圓雙眼,滿目的不可置信,“江郎......!”
江希月心中大駭,電光火石間,江楚傑猛然沖過來護住她,生生替她挨了這一刀。
“江郎!!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她......她是我胞妹啊。”江楚傑虛弱地翕動雙唇,嘴角淌出了黑血,雙目一阖不省人事。
“喜寶,快扶住他,”江希月急忙撕下一截外衣,把江楚傑受傷的部位緊緊纏住,迅速包紮起來,忽然想到了什麼,又從懷裡掏出瓷瓶,倒出一顆藥丸塞入他的口中。
再擡頭看,沈小櫻的神情已然變了。
她離開了暗五的身子,重新化成鬼魅形狀,失魂落魄地走着,嘴裡喃喃低語: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