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邊傳來的聲音還在勸着她:“圖雅,你乃是吞天蟒一族最後的血脈,隻要繼續潛心修煉下去,不出百年你便會成功得道成仙,何苦執着于手染血腥,積累因果而誤了一生。”
圖雅赤紅着眼,看向天空,看向那聲音傳來的地方,腦海中隻有一個想法在叫嚣,她寒聲道:“我不成仙!我不成仙!我要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哪怕是付出一切,哪怕是永世不得超生,我也絕不會放過他們!”
“你放開我、放開我!”
“我求求你了,我不成仙了,不、不成仙……”
她苦苦哀求着祂,成仙從不是她的想法,至始至終她想要的,從來都是那個人,那個家!
良久,淚流幹了,她麻木的跪在地上,用僵硬的臉發出赫然的癡癡聲。
“天道,你還真是虛僞!”
“世間千千萬萬的妖多年日夜不停修煉凝成的妖核被盡數奪走,被剝皮抽筋,甚至血肉被人啃食,那時候怎麼不見你出來阻止他們?那時候你在哪?還是說,我們妖本就低賤到塵埃裡,不該值得你出手……”
“幹預因果?那你憑什麼來幹預我的因果?”
在外人看來,圖雅此時俨然像個瘋子,在空氣中胡亂言語着。
天道沉默了。
天空中的某處破碎出一道金色光芒,直直照耀在圖雅身上。
圖雅臉色一片蒼白,在這道金光下她的身體漸漸扭曲變形,她不禁彎曲着身子去躲避,虛弱道:“有本事、你、就将我殺死,否則,我與他們之間,不死不休!”
話說完,在地上的她已然蛻化變成了一條盤踞蛇尾的小蛇,正陷入了更深的沉睡之中。
“我、我能動了?!”
“我也是!快看,那妖怪變成小蛇了!”
“管它呢?快點打死她,這次可千萬别讓它跑了!”
數不盡的刀叉不帶絲毫猶豫地深深刺入它的身體,但那些人還不肯放過它,紅刀子抽出後又再次無情落下,嘴裡不停念叨着:“必須要殺了它,否則難解我心頭之恨!”
……
就在他們還想再進行下一步動作時,天邊的金光再次閃過,無一例外的照在他們每一處。
下一秒無數慘叫聲響起,凡是金光照耀之處,那些村民都痛苦的躺在地上,皺着一張臉承受着無數的刀叉刺入身體的疼痛。
而那小蛇也早已消失不見。
等圖雅睜開眼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她被禁锢在一處黑暗的洞穴中無法外出。
是天道的手筆。
祂要她在這反思,要她滅了殺那些人的念頭,要她修煉,要她成仙。
她走不出去,無論用什麼方法,始終有一層禁锢在阻止她。
可越是沉寂,她心中越是無比的痛苦,無邊寒冷的夜裡,她總是能夢見當初那些村民對她說的話。
“誰讓你是妖?妖就是來害人的!凡是妖,就該殺就該死!裴醫郎是好人沒錯,可卻被你迷了心智拖了後腿,他的死完全就是因為你!你就是他的恥辱!”
“人和妖怎麼能在一起?他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還處處包庇你,那他就該死!”
圖雅痛苦地搖頭,試圖讓那些始終圍繞在她耳邊的魔音徹底消失。
當她雙手抱着頭躲在牆角準備逃避時,卻發現這些早已成為了她的心魔,逃不走消不滅,一輩子都會纏着她至死。
她流着冰冷的淚,滿眼恨意。
“該死的不是我!是你們!”
“是你們不忠不義,是你們恩将仇報!是你們該死!”
這麼多年,她内心的苦恨早已越積越深,總有一天,她會将這些痛苦一一加注還給他們,不死不休!
所以當十年後她終于感受到那道禁锢消失後,在走出去見到第一縷晨曦時她恍若隔世。
她想報仇,可是那些人依舊受到天道的保護,她根本近不了身,更遑論是殺了他們。
于是她精心準備了一場計劃,催動着人心的欲望讓他們人殺人,等到他們身上背負起他人的因果時,就不再會受到天道的庇護,而那時也會是她下手的好時機。
可是仇恨蒙蔽了她的雙眼,讓她以這些女子為介,到了最後才發現那些女子卻和她一樣可憐,她心生不忍将她們都帶回了自己的洞府,細心教導着她們。
一念塵世了,一念生光開。
她身上的功德光也越來越強,她能感受到自己離成仙的距離,隻差一步。
可結果早已注定,她成不了仙。
沉寂多年也隻是在暗處隐忍,她終于等到了那些人不再受到天道的庇佑,也終能将他們一一殺死。
夫君,她在心中呢喃低語,很快就能為你報仇雪恨了。
而她的孩子,當初被她放在山洞中後不知所蹤,她也是慌亂了好一陣才終于想起來。
在孩子剛出生那天,她欣喜之餘不忘在孩子身上下了道禁制,一旦孩子未來遇到了某種緻命危險,在禁制的作用下她便會立刻得知他的所在地域,迅速趕到他身邊救下他。
而那道禁制中隐藏着她的本體最強一擊,饒是大乘期以下修為的修士根本無法抵抗。
可這麼些年,這道禁制從未被觸動過。
她心下擔心卻又感到有些慶幸,怕他受了别人欺負隻能默默忍耐卻沒人能為他撐腰,也怕他生活過得不好受盡苦難;慶幸的是十幾年來他沒有遇到過生命危險,還好好的活着。
可以說這麼多年支撐着她還活下去的希望便是孩子還活在世上,隻要他在,圖雅便多了一份希望,總有一天,她會找到自己的孩子,告訴他娘親其實一直沒有抛棄他,一直念着他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