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涵姿張口結舌，面紅耳赤。兩手的手指不斷揉搓着，眼珠子轉了又轉，不知該看到何處。她感到陣陣暈眩，手指肚熱辣辣的。再垂下眼去，似乎看到了十根血淋淋的手指，不覺呼吸急促，眼前發黑。她自覺身體以坐着的圓凳為圓心，繞了一個不規則的圓。

她沒将心裡話告訴男友，怕男友多想。她知道自己屬于沒背景、沒關系、沒錢權的那一類家庭，要想找到一份好工作，無疑是蜉蝣撼大樹。找工作就像趕大集，荷包滿滿的人不愁買不到好貨，囊中羞澀的人啥也撈不着。

男友的家庭境況也是普通平凡的一類，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可以講現實，但不能談理想。兩個人在物質上，誰也幫不上誰的忙，隻能用一顆真心相待對方。

秦涵姿和男友商量，下個面試邀約，無論對方開什麼條件，隻要不觸及底線，一律不計較，有班可上就好。第一份工作最難找，先積累經驗吧！可是有的企業卻又有着莫名的優越感。他們可能覺得現在失業的人很多、找不到工作的應屆畢業生很多、急需用錢不顧自尊的人很多，大把的高材生、體力勞動者盡着他們挑。卡年齡、看學曆、談經驗，還要長得美氣質佳，來來去去幾輪面試過後，又将底薪無底限下調，看不慣員工放假，隻想得到免費的勞動力。可别說什麼付出與收獲成正比，簡直就是出賣尊嚴受淩辱。

男友想讓秦涵姿寬心，特意帶了她去餐館吃飯。秦涵姿哪有心思吃吃喝喝，愁眉苦臉地盯着空空如也的飯桌發呆。男友小聲催促她點餐，秦涵姿直搖頭，低聲說：“我們還是回去吧。你要是餓的話，随便買點什麼。我可吃不下。”

她本來在今天下午有一個面試，人都到門口了，又發信息說簡曆不合适。秦涵姿頭一次沒有控制好情緒，當即回過信息去：“不合适為什麼不早點說？難道之前不看簡曆的嗎？非要等人到了門口才說嗎？浪費我的時間不說，還要浪費我的路費，你覺得這樣對一個沒有經濟來源的人來說，難道不是雪上加霜嗎？”

信息發出去了，秦涵姿又後悔了，她怕自己的招聘信息會上黑名單，影響自己找工作。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凡事都要靠自己。

餐館裡起了喧鬧聲，原來是餐館到了固定的表演時間，由數名服務員表演餐館自編的舞蹈。其中一個小姑娘面色凝重，手腳不協調，既跟不上音樂節奏，也跟不上同伴的舞步。秦涵姿作為一個觀衆，切身感受到小姑娘的不情願。

“自從餐飲業出了這種花樣，無論是大飯店還是小餐館，都被迫參與進來了，仿佛不這樣做，就不會有客流量。好好的餐館，不以色香味招徕食客，非要以這種小醜的行徑引流量。小時候看耍猴，現在長大了，人也成了猴兒。”秦涵姿定定地看着那滿臉滿身透着無奈的小姑娘，自己的心也是繃得緊緊的。又自嘲道，“人家好歹還有看的，我連被耍的地方都沒有。”直到音樂播完，她才松了一口氣，那小姑娘的臉上也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明明不擅長這樣的事，但為了生存，不得不做。隻為了五鬥米而不得不折腰，隻為了博君一笑才能保住這份工作。上學的時候，可沒覺得這世界會這麼苦。”

在學校裡，有時候可以對老師耍耍小性子，大部分老師也不會計較那麼多。當你走入社會，已不是曼妙的氛圍，冷酷得讓你懷疑人生。

秦涵姿對男友說，她在來的列車上，看到了一位推銷員，看起來該是一名中年人，但因為不擅長和人打交道的性格，那份工作做起來很難。他笨拙地推銷着手裡的東西，嘴裡的字兒說不利索，一個一個向外蹦。有好心的乘客幫着他吆喝，這使他更為難堪，臉漲得通紅，整個人局促不安，額上冒出了密密層層的汗粒。天氣本就熱，綠皮車廂裡又沒有冷氣，他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我一點都不忍心去看他，幸好窗外的風景還是不錯的。我也想幫他，但那些東西對我來說一點都不實用，我也沒有閑錢為了同情心而揮霍。如果這就是我們必須要面對的世界，我真的……”

秦涵姿的感慨還沒有發表完畢，她與男友就被服務員給請了出去。兩個人坐了那麼久，卻遲遲不點餐，店老闆用眼神示意服務員，将這兩位占着茅坑的小情侶掃地出門。

男友想要理論一番，秦涵姿攔下來：“也不是壞事，正好給我們省錢了。”

為了盡快将自己推出去，秦涵姿把自己的學曆下調，找到了一份辦公室文職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