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興四年,一層去除不掉,濃重的陰霾就好像是一張大網一樣,罩在京城上面。底層百姓剛剛過了幾年好日子,他們并感覺不到什麼,隻知道近日來宵禁更嚴了些,街上面巡查的士兵也更多了,一批接着一批,一晃眼就來了新的。之後就是菜市口推出了不少要處斬抄家的犯人。
看殺頭的興趣,然後就是從人伢子的手上買奴隸的興趣,漸漸的,連買賣的價格都提不上去了,菜市口圍着的人也少了。實在是最近被處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一批接着一批,聽說是刑部與大理寺出了許多貪官污吏......可也有一些人說,那裡面有幾位大人聽說是還不錯的,不知道為什麼就被牽連了進去......
有一日,菜市口圍着的人不算很多,隻聽說,那個人散亂着頭發,一身肮髒不堪的囚服,他跪在地上,高喊着,天就沒錯嗎。之後,白酒從劊子手的口裡面噴出來,噴在泛着銀光的大刀上面,手起刀落。
啟興六年,夏。
管他天高皇帝遠,盛京的嘈雜傳不到水峪村來。此處是一個臨海的小漁村,村子裡面的人大多都是土生土長在這裡的,這個地方土質不太好,所以家家戶戶都依靠打漁為生,連女人都是打魚曬網的一把好手。稍微有點不一樣的,是村東頭的一家,裡面有一個被火燒毀了半張臉的男人,但是學識很好,叫宋晨。還有一個右腳有點跛,但是長得不錯的女人,叫宋離。他們兩個可不是什麼夫妻,而是兄妹,三年前的時候來到的水峪村。
水峪村前後都不鄰靠什麼村子,就裡面的一百多戶人家,也沒有什麼學堂先生。宋晨的學識很好,雖然面相但是可以用面具遮擋,加上他是個善人,村子裡面那些孩子就被送到了宋家來,由宋晨對他們做一個啟蒙。久而久之,大家都對這兩個到來水峪村的外鄉人很好,加上大家都姓宋,更是像一家子了。
家家戶戶基本都有三兩個孩子,不管男孩女孩,宋晨都收,教他們一些簡單的認字。他們也都尊敬着宋晨,不會有人嘲笑他的壞臉,更加不會嘲笑會煉糖給他們吃的宋離。
與宋晨會讀書,認識字不一樣,宋離不認識字,一開口的時候甚至是連說話都混亂着。跟在宋晨的身邊,學着學着,才能寫上自己的名字,還有那些不生僻的文字。宋離不是這裡的人,她來自二十世紀,學的是漢字,相信的是科學,做的是小生意。但現在這種玄幻事情就是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這個人長得不像她,身體也不是她的。
醒來的那一天,給宋離的第一感覺就是痛,徹頭徹腦的痛,宋離想着自己被汽車碾壓過去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痛,是那種骨頭架子都斷掉的痛。面前還有一個半張臉猩紅,紗布冒着血的男人,她就更加害怕了,直接就吓暈了過去。之後再次醒來,又是痛,反反複複。
過了大約半個月,宋離一天清醒的時間才漸漸地多了起來,她才認識了面前這個男人。他說他是自己的哥哥,自己叫宋離,他叫宋晨。幸好不是自己的丈夫,有個毀了容,十分恐怖的丈夫,宋離不敢想,簡直是比自己做小生意破産還要慘。可很快,宋離就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實在是宋晨太好,太過盡心盡力地照顧自己。她上輩子隻有吸血的家,隻能拼命地幹活做事,沒有人關心。她也接受了,自己有個哥哥的事情。而宋晨也極快地接受了宋離忘記一切,隻認得自己的事情。很順利,似乎他還輕松了下來。
宋離的傷養了大半年,她才能夠下床,一日比一日好,就是右腳接駁的時候歪了。那時候宋離的身體很弱,赤腳郎中也說能不治,就是會影響美觀,宋晨答應了,不治了,宋離就不需要受這二茬罪了。
宋離開心地從不遠處走來,走得比平常快些,跛的姿态也比平日明顯些。一邊走,宋離還一邊叫着宋晨。她今天跟着村裡面的權叔一塊兒出海,逮到了一網兜子的魚,扛在肩上拖着回來,有三十多斤呢,夠兩人吃十天的了。宋晨這個時間已經不教書了,隻是還會有幾個孩子留在這裡,他們的父母上集市上面給村子裡面的人買米面去了,回來的就會來接他們,午飯他們也會跟着宋離宋晨兩兄妹一起解決。
夏天又是出海的緣故,宋離穿了一身男子褐色的短打,是拿宋晨的衣服改小的。尋常年輕女子可不會這樣,可這是漁村,地處荒涼的地方,民風卻很開放。她的呼喚一被宋晨聽見,那些個孩子就跑在宋晨的前面,齊齊嚷嚷着要給宋離搬魚。
宋離嘻嘻一笑,“你們身上穿得幹淨着捏,可别被這魚蝦給弄腥了,回去爹娘又該受累給你們洗衣服了。”
她和宋晨一人抓着漁網的兩角,兩人一起分擔着走。
“那為什麼先生可以,先生穿得也幹淨。”宋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