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泥土放在石盤上,将石盤轉動起來,老闆上手捏了幾下。
“這批陶泥有點硬,離塑形拉胚還要一會呢,需要醒醒泥。”老闆皺皺眉,将揉泥的手勢教給了兩人,并道:“你們可以誰先試試醒泥,這樣反複十分鐘,十分鐘後我來看陶泥狀态,沒問題我們再開始拉胚。”
“我來吧,我幫你揉好,一會你再玩吧。”鹿鳴悠沒有猶豫戴上袖套,先開始幫南樂北醒泥。
為了使陶泥的質地更加細膩,鹿鳴悠一遍一遍的按照老闆說的反複揉捏,不厭其煩。
突然,鹿鳴悠踉跄一下,南樂北連忙伸手一手扶住她胳膊,一手扶了一把凳面。
石盤像個小磨坊的結構,放在地面上很低,凳子也相應選了小矮凳,南樂北輕輕一用力,便将凳子穩住。
南樂北看了眼額頭上冒出絲絲虛汗的鹿鳴悠,忙自告奮勇:“鳴悠姐姐,我來揉一會吧。”接着,将店家拿來的棕色白色小花袖套和棕色圍裙戴上。
鹿鳴悠下意識将手往後縮了些距離,想給南樂北騰出些位置。
誰知,南樂北的指間突然覆了上來,在鹿鳴悠的手背上,劃過。
“手背上怎麼還粘了泥點?”南樂北蹙着眉,用指尖将泥點蹭下來。
老式的音響裡的流行樂還播着,泥胚也還在緩緩轉動着,鹿鳴悠卻感覺此刻周邊突然安靜了下來。
手心在觸摸泥土的溫柔,手背卻在感受火焰的熱情。
火焰的溫度太炙熱,将鹿鳴悠那早已的冷硬不堪的心燙出了一塊小小的,窄窄的缺口。
南樂北早已擡手離去,認真的一遍一遍揉着手中陶土。
鹿鳴悠卻被殘留的星星之火,炙烤着。
十分鐘後。
“你想做什麼樣的想好了嗎?”老闆走過來問道。
南樂北點點頭,将水洗淨,掏出手機,将圖片遞給老闆看。
是一對杯子,一隻小貓樣式,一隻小狗模樣。
這是剛剛鹿鳴悠醒泥時,她央着鹿鳴悠一會要一起做的。
“可以,造型很簡單,做出來多好看,就看你們下次來上色了。”
“下次?”鹿鳴悠滿眼疑惑。
“是啊,牆上挂着呢,須知———
1.造型塑好後一周上色,當場上色也可,但顔色不均,效果不好,确認好即可上色。
2.作品本店僅保存兩月,兩月後還未領取視為放棄。
3.上色一周後方可領取作品。”
老闆指了指牆上挂着的大字報。
“這裡可真是适合約會,光陶藝就得來三回。”南樂北看着牆上的文字感歎着:“怪不得這麼多情侶來。”
鹿鳴悠不自然的咳了一下,轉頭看向老闆,淡淡問道:“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當然。”老闆點點頭。
在老闆的教學下,南樂北學的極快,不一會就上手了。
南樂北将圖片裡的杯子一步步由照片變為現實,鹿鳴悠則在一旁捏着圖片上的杯把造型。
一不留神來到了九點,店裡的客人都已走空。
“捏好的兩隻碗放那晾着就行,掃碼加微信,一周後等燒好後過來上色就好。”
“陶藝館旁邊就是公交站,你們趕快回去吧,不早了,我也該走了。”老闆長噓了一口氣,終于送走了今晚最後的客人,他也準備坐公交回家了。
“好的,謝謝。”鹿鳴悠道了謝,走出陶藝館,将外套攏了攏,看向南樂北:“我們坐公交回去吧。”
“好呀。”南樂北點點頭。
陶藝館在市中心,公交車很多都能直達。
一共幾站路,晚上的公交上人不多,還有零零散散幾個空位。
南樂北找到了個雙人空座,特意将窗邊的位置讓出給鹿鳴悠,與她一同坐下,如果不是很疲憊的話,鹿鳴悠一般不會主動去坐,但最近工作和家裡都讓她有些心累。
“要聽歌嗎?”鹿鳴悠遞來一個小小的耳機。
南樂北有些驚訝的看向她:“好。”
兩隻耳機,一人一隻。
“有什麼想聽的嗎?”鹿鳴悠在翻歌單。
“都可以。”
聽歌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
南樂北是這麼覺得的,至少她不願和人分享歌單。
鹿鳴悠點點頭,開始随機播放起來,她并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剛坐下時隻覺得戴耳機不顧身旁的行為有些太過冷漠,但是現在也并不想聊天,一起聽歌是個很好的i人社交方式。
之後兩人也就沒有再說什麼,安靜的聽着鹿鳴悠的歌單。
可能是身旁之人身上過于好聞、過于貼近的香氣慢慢帶走了她的思緒……
這一個歌單的list裡,大多都是些輕音樂,有大部分都是南樂北耳熟能詳但是并不知道曲目的鋼琴曲。
除了那一首——《路小雨》。
這是某個電影的主題曲,她曾經看過,她還想起那部電影裡的另一首曲子,是一首流行樂。
裡面有一句歌詞——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與你躲過雨的屋檐。
公交車的頂燈似乎年久失修。
女人的側臉倒影在車窗上,夜色濃重,光線迷離,隻能隐約看到細長的睫毛和精緻的輪廓,眼神下移,落在唇上,是不同于港風美人的薄唇,好看的不像話。
盡管窗外沒有落雨,暗黃的街燈,在黑夜下一閃,接着迅速被黑夜掩蓋。
心感受到了窒息般的潮濕……
十分鐘不到,三四首歌。靡靡之音配上窗外的紅綠色調,南樂北竟有些困意襲來,直到快下車了,才被耳邊鹿鳴悠溫潤的聲音喚醒:“我們到了。”
“好。” 南樂北如夢初醒,下意識站起身來,想往車門走。
最後一站路,啟動停下,一瞬的反作用力将她往鹿鳴悠那邊拉去。
南樂北頓時愣住了,耳後的紅霞飛速上升。
她坐到了鹿鳴悠的懷裡,鹿鳴悠的手正攬着她的腰,将她接了個滿懷。
那十指微涼,骨節分明,指甲修的很幹淨,南樂北隔着衣物感受得到。
三秒後,南樂北趕緊直起了身子,重新站好。
“你這麼着急做什麼?”見她還愣着,鹿鳴悠笑笑,示意她沒事。
“不是說到了嘛?”南樂北擡眼望了一眼電子指示牌。
下一秒,就停車載喇叭裡傳來——
車輛已到南山站,請需要下車乘客,依次下車,注意安全。
“嗯,下車吧……”鹿鳴悠也起身。
一整晚,南樂北都心亂如麻。
每每閉上眼,腦海裡都會閃現出公交車上的畫面——鹿鳴悠的側臉。
她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不可能的人.......
原來,心髒才是雲雨接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