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琪點了點頭，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鏡，也一起幫忙下着菜。

“你來找我幹嘛？”過了會，司琪放下筷子問道。

見司琪心情不佳，南樂北直戳主題：“失戀了？你先看看還有什麼想吃的咱再說好嗎？我剛看的是單人套餐，先加一兩個菜再聊吧。”

她笑着掃下桌号，将手機遞給司琪。

“嗯，不用你的手機，我這邊掃碼也能看。”司琪沒接，指了指自己的手機。

南樂北點點頭，收回手機，也不強求。

司琪是個喜歡配飾滿身的人，很少會像今天這樣酒帶着一副框架眼鏡出門，此刻配上鍋裡煮軟彎着的貢菜，顯得喪氣十足。

南樂北捏住筷子的手緊了緊，關心道：“思淼說你diss李老師，她怕你會挂科。”

“謝謝你倆的關心。”司琪抱歉一笑：“不過不重要了.......”

“不重要？”南樂北問。

“挂了我重選别的課好了，不過，那個讨厭的老師沒找你麻煩吧，他估計記得我長相，早知道就不讓你幫我點名了。”司琪略帶歉意。

“沒有。”南樂北隐瞞了事實。

事實上，李老師今天可把她陰陽了個夠嗆。

“哎.......”司琪把頭擱在環抱在面前擱在桌面上，歎口氣，嘴唇輕張：“你還記得我們前段時間的那個迎新晚會嗎？”

“記得，才過去一個多月呢。”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我喜歡的那個學姐嗎？”

“…”

南樂北記得，那時在後台司琪有跟她指過自己喜歡的那個學姐，當時南樂北忙着去找鹿鳴悠匆匆掃了一眼，沒想到這麼快司琪就夢碎了。

“她和李木子，就上次那個迎新晚會的編導在一起了.....”司琪自顧自的繼續道：“更可憐的是，我竟然覺得他們好配......”

上次南樂北見過這個男人，天天都穿着夾克襯衫，戴着一小頂棕色的前進帽。

見南樂北半晌沒說話，司琪道起歉來：“不好意思啊，給你添麻煩了......”

“不會。”南樂北搖搖頭。

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哎......”司琪煩悶的将一聽可樂拿起，将吸管插入。

“你跟她表白了嗎？”南樂北問。

“這重要嗎？反正都不可能了，不是嗎？”司琪的表情沒有起伏。

半晌，南樂北才認真再次開口道：“喜歡一個人，沒有錯。萬一她隻是不知道你的心意呢？豈不是錯過了。”南樂北盡量放慢了語速。

司琪堅強得有些刻意，帶着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重新揚起嘴角：“樂北，盡管我和她沒可能了，但是還是想和她做朋友，說了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似乎感受到耳側的沉重，司琪扯起一抹難看的笑容：“你.......咋了？你表白了？”

“......”南樂北不願多說。

“哪個渣男幹的？”司琪帶着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探究，也帶着朋友間不容閃躲的關切。

南樂北握着筷子的指尖微微泛白。

鍋裡紅油翻滾，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司琪鏡片後的視線，也模糊了南樂北強撐的平靜。

她夾起一片煮得發軟的藕片，卻遲遲沒有送進嘴裡，隻是無意識地用筷子戳着。

“沒什麼好說的，”南樂北的聲音很輕，幾乎被店裡的背景音樂和鍋底的沸騰聲蓋過，“都過去了。”

“少來！”司琪不滿地啧了一聲，身體前傾，壓低了聲音，“你剛才那表情，跟我照鏡子似的，快說。”

她擡起頭，撞上司琪了然又帶着點心疼的目光，她猛地吸了一口氣，感覺胸口那塊被刻意忽略的淤青又開始隐隐作痛。

南樂北低下頭，盯着碗裡紅亮的湯底，喉頭滾動了一下，終于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沒什麼特别的，就是被人甩了。”

“你被甩了？”司琪語氣裡帶着震驚：“這麼漂亮還能被人甩？為什麼？他提的？”

一連串的問題砸過來。南樂北感覺眼眶有些發熱，她用力眨了眨，不讓那點濕意凝聚。

“就是……不太合适。”她試圖輕描淡寫，但“不合适”三個字說出口時，還是帶着一種冰冷的、被判決的屈辱感。

“不合适？！”司琪簡直要拍桌子了。

南樂北搖搖頭，疲憊地靠向椅背，衛衣寬大的帽子将她半張臉籠罩在陰影裡。

“不知道。反正……就是你看到的這樣。”她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卻比哭還難看，“可能……是我哪裡不夠好吧。”

“放屁！”司琪斬釘截鐵，“是他眼瞎！樂北，你千萬别這麼想！這種突然變卦、連個像樣理由都給不出的渣男，分了是你的福氣！早分早解脫！”

她看着南樂北強忍難過的樣子，自己眼眶又紅了，心疼自己，也為朋友心疼。“媽的，男的女的都沒一個好東西！”她憤憤地罵了一句，拿起可樂猛吸了一大口，仿佛要把這口惡氣咽下去。

當窗外的梧桐樹葉由嫩綠轉為深沉的墨綠，蟬鳴聲嘶力竭地宣告盛夏的熾烈時，南樂北才驚覺，又一個學期即将走到尾聲。圖書館裡，空調的冷氣驅不散紙張和油墨混合的沉悶氣息。

“樂北？”

玉思淼溫和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南樂北從堆砌如山的書本和試卷中茫然擡頭，眼下的烏青在圖書館慘白的燈光下格外明顯。看清來人，她渙散的眼神才勉強聚焦：“學姐。”

玉思淼的目光掃過南樂北桌上幾乎被翻爛的習題冊和密密麻麻的筆記，又落在她緊握筆杆、指節泛白的手上，輕輕歎了口氣：“你這哪裡是複習，簡直是在拼命。”

她頓了頓，語氣放得更柔緩，“下學期就大三了，時間過得真快。怎麼樣，對未來有什麼想法？考研？還是……打算直接工作？或者，”她試探着問，“考慮出國深造？聽說你姐姐在國外發展得很好？”

“姐姐”兩個字像一根冰冷的針，瞬間刺穿了南樂北用麻木築起的屏障。她猛地攥緊了手中的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痛楚。

“我準備考研，”她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帶着一種斬釘截鐵的抗拒，連她自己都微微一驚。

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像是在強調，又像是在說服自己，“就在國内。”

玉思淼敏銳地捕捉到了南樂北那一瞬間的激烈反應。她看着女孩倔強挺直的脊背和眼中那近乎偏執的堅定光芒，心中湧起更深的憂慮。

“樂北，”玉思淼的聲音充滿了真誠的關懷，“盡管國内頂尖院校的競争壓力非常大，但你也别給自己太大壓力。别……别把自己逼得太緊，好嗎？”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說道，“你看起來……像是在燃燒自己。”

南樂北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她眼中翻湧的情緒。

“謝謝學姐，我明白。”她擡起頭，臉上重新挂上那副平靜得近乎冷漠的面具，“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書本上，聲音低而清晰，“我會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