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越炀沒想到她會來。裴凜出現的場景一般都是家裡,所以身穿休閑套裝或睡衣的模樣便成了她在陸越炀心中的固定形象。
“陸醫生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個飯。”
她的嗓音慵懶随意,說完便眼含期待地望着他。陸越炀覺得自己的喉嚨仿佛鑽進了一隻不聽話的小貓,輕輕抓撓着他的喉管。他喉結微動,道:“有時間的。”
陸越炀看了看她手裡的東西,認出這是自家的餐盒,便彎腰接過:“今天是阿姨做的飯?”
“隻是個無足輕重的借口罷了,”裴凜的笑容從見到他的那一刻就沒淡卻過,“本來周六是我和陸醫生約午餐的日子,今天陸醫生換班,我就找了個借口來探班。”
她說:“餐盒裡是我準備的午餐,陸醫生不必介懷。這附近好像沒有餐廳,得麻煩陸醫生領着我吃食堂了。”
陸越炀拎盒子的動作一頓,心裡緩緩流過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舒展了每一根神經,讓人很安心。
“陸醫生怎麼不說話了?”
“啊……沒有,”他共享着她的喜悅,忍不住也笑了,“我帶你去食堂。”
醫院食堂二樓是自助區,很多平時見不到的老醫生會在這裡用餐。
裴凜挑了自己喜歡吃的,肉蛋奶蔬菜一應俱全。陸越炀則真如護士們所言,隻簡單夾了些蔬菜和雞胸肉。
她見他要打開餐盒,立刻出手制止:“陸醫生,裡面的食物可能并不讓你滿意。”
幾個附近的專家醫生往窗邊這桌投來好奇的目光。女人在一堆黑白襯衫裡顯得格外突出,猶如明晃晃的小太陽。
她和陸越炀相對而坐,陸越炀從餐盒裡夾起一顆烏黑的炸魚丸就要往嘴裡送,她的手比他的動作更快。
油鹽不進的陸醫生居然被女人捂住了嘴巴!
一群上了年紀的醫生燃起八卦之心,眼神齊刷刷往這處瞥。
“陸醫生,吃壞掉的丸子會生病。”裴凜眼角帶笑,語氣卻不容反駁。
溫熱馨香的掌心貼着唇,他的耳尖染上紅暈,靜默地看着對方。
裴凜受不了他的注視,收回了手。
“裴凜,明天去萍姨店裡看看怎麼樣?”他問她。
她欣然答應。
二人結束午餐,陸越炀送她到門口,見她上車才轉身走回辦公室。
“陸醫生,剛剛那位是你女朋友啊?怎麼不見你說起。”老張抱着保溫杯轉到他身邊,周圍幾個年長的醫生都豎起了耳朵。
秉持着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原則,他們明裡暗裡給陸越炀介紹了幾個家裡的孩子,都被他委婉拒絕。漂亮的,知性的,優雅的,可愛的,都被陸越炀拒之千裡。老張家探班的小女兒一句“不會是不喜歡女孩兒吧”,辦公室的一群老頭還真開始懷疑起了他的性取向。
今日一見,原來不是不喜歡女孩兒,而是陸醫生身邊已經有了佳人相伴。
還是位金枝玉葉,明媚豔麗的佳人。
在一衆期待的目光裡,陸越炀澄清道:“隻是學生時代的朋友。”
“朋友?”老張的音調不由得提高幾個度,“你這孩子怎麼是個榆木腦袋,我們今天可看見了,她眼睛就沒離開過你!”
“就是!陸醫生你還真不解風情。”一旁的老頭樂呵呵附和。
“那小姑娘啊,肯定是喜歡我們陸醫生!”
兩人有說有笑,來回調侃了幾句陸越炀才回到自己的位置。
果然裴凜不管在哪,都會引起周圍人的注意。他想。
裴凜喜不喜歡他,是否對他有積極的暗示,他不清楚。
但隻要裴凜産生消極情緒,家裡的燈會給出強烈的提示。
晚上回家,全屋無燈,恒溫系統也是關閉的。整個家在寒風凜冽的初冬陷入了詭異的靜谧。
裴凜也沒在玻璃推門後等他,而是獨自蜷縮在沙發上。淡妝卸去,她的面容收起明豔的沖擊感,顯出幾分恬靜的柔和。
他對此習以為常,撈起垂落沙發的半張毛毯,動作極輕地往她胸口帶了帶。
女人似是感受到他的氣息,沒睜眼,隻是朝靠背那面翻了個身。毫無征兆的冷淡再次襲來,他卻隻是替她掖了掖背部的毯子。
陸越炀知道,白天的約定又要推遲了。
他收起茶幾上的鮮奶,沒有再打擾她。
晚安。
濃重的夜色裡,他靜靜地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于心裡和熟睡的她道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