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片刻的神,冷不防被秦世琛攬入懷中,“介紹一下,喬歡,若南宮家主多留些時日,說不定能吃杯喜酒再走。”
南宮璃愣了一瞬,才道:“那可真是大喜事,先道聲恭喜。”
說罷,她掃了眼秦世卿的神色,而後飛快垂下眼眸,不作聲了。人雖還端方地笑着,但那淡淡的憂傷是藏也藏不住的。
喬歡納悶了。
這莫名其妙的憂傷是哪裡來的?
不對,這不重要。
她扯下秦世琛搭在肩上的手,對南宮璃笑眯眯道:“二爺前些日子被人打傷了腦袋,最近總愛胡言亂語。他的話,南宮家主不必當真。”
秦世琛笑而不語,兩臂抱于胸前,風鈴自然垂落,打磨至鋒利的鐵片邊緣折射出鋒利的光芒。
秦世卿的目光在風鈴之上停留了一瞬,便淡淡移向一旁,不經意間瞥見喬歡做的燈籠,波瀾不興的面容終于有了些微波動,“歡娘子,這可是你親手所制?”
“是啊!”喬歡的心小小雀躍了一下。
這是這麼多天來秦世卿和她說的為數不多的幾句話之一,還關注到了她做的燈籠!
喬歡将燈籠高高舉起,“我親手做的第一盞燈籠呢!厲害不?”
秦世卿被她逗笑了,“很有個性。”
秦世琛嗤道:“你不如直接說醜。我一個外行,閉着眼也不至于做成這樣。 ”
“你懂什麼?”喬歡對自己的作品很是滿意,“千篇一律有什麼意思,與衆不同才是最好。”
南宮璃突然抿嘴笑道:“旁的不說,歡娘子這畫兒畫的是真好。”
歪七扭八的燈籠上畫着一隻三花貓,正擡了爪子,去抓牆頭探出的一枝迎春花。
大概是抓了許久都沒抓到,那黑圓的眼中隐有怒氣,寥寥幾筆,卻活靈活現。
“我瞧着畫得比你都好。”南宮璃對秦世卿道。
秦世卿謙道:“自愧不如。”
喬歡樂道:“嘿,果然是一份耕耘一份收獲。得兩位家主一聲贊揚,我那些年下的苦工算是沒白費。”
南宮璃誇她:“好一個伶俐的小娘子,阿卿你可得好生教她,指不定将來她就是你的得意門生呢!”
此言一出,四個人裡沉默了三個。
“那倒不必,”秦世琛盯着秦世卿道,“有周先生教就足夠了,我秦世琛的夫人,還是不勞兄長費心。”
空氣裡多了點劍拔弩張的味道。
嘴長在别人身上,堵是堵不住的。
喬歡吞下一口悶氣,心道秦世琛什麼性子,秦世卿肯定比她熟悉,想來也不會信他的那些胡言亂語。
南宮璃不明所以,尴尬地笑了笑,而後對秦世卿道:“突然想起來,最近我新琢磨出了個燈盞樣式,迫不及待想做給你看呢。”
秦世卿點點頭,語氣溫和,“去制燈室吧,我恰好有些疑惑,還想請教南宮家主。”
喬歡的視線在秦世卿與南宮璃之間轉了個圈。
方才南宮璃好像叫他“阿卿”?
而秦世卿對待南宮璃的舉止言談,好像和對待她沒什麼不同。
仿佛還更親昵些。
喬歡的嘴角一點一點垮下來,秦世琛卻恰恰與她相反,笑唇高揚。
“兄長有事便去忙。”說完,秦世琛看向喬歡,“在後山的時候答應請你吃酒,可惜一直未能兌現,不如今夜你來我問梅軒,咱們一醉方休。”
猜到喬歡要反駁,趕在她開口之前,秦世琛附耳嘀咕了一句,生生把喬歡的拒絕之辭壓回了肚裡。
秦世卿離去的腳步一頓。
他側目看來,隻見喬歡沒有反駁,竟是默許了。
“阿卿,怎麼了?”南宮璃跟着停步。
沉默片刻,秦世卿才道:“沒什麼。走吧。”
*
廊下起了燈,幽婉缱绻的唱曲聲絲絲縷縷飄入清瀾齋。
秦老太爺又點了戲班來唱戲了。
隔着緊閉的屋門,室内昏黑一片,唯有窗前的一豆燭火發出微弱的光,紅綢縛于燭台上,随風飄揚。
喬歡收了一柄手長的小刀入袖。
“一會兒秦世琛要是敢動手動腳,我先收拾他。要是打不過,你再出手。”
黑暗中,泠石應是。
喬歡推門而出,去赴秦世琛的約。
泠石從後窗翻出,躍上房檐。幸而無月,是個适合潛伏的夜晚。
黑衣融入夜色,喬歡确定泠石隐藏好了,才收回視線,鼓鼓腮幫,深吸一口氣,目光也堅定起來,仿佛不是去吃酒,而是去赴刑場的。
剛邁出一步。
“你真要去和他吃酒?”
月洞門後,傳來清潤的嗓音,在這黯淡空寂的夏夜裡,無端生出幾分秋日的落寞。
那人朝她走來。